小阿凤

阿凤长得极漂亮，还珠格格都看过吧？那里面小燕子什么样，水灵灵的大眼睛！阿凤也是！配上肉嘟嘟又有着极其标志线条的脸蛋，让人总忍不住多看两眼。最重要的是，她的肤色明显就比大家都白上好几层，一眼看过去，在一圈农村小黑皮里格外显眼，格外漂亮。

没有人不喜欢她。

我也不能例外，班里最讨人嫌的小霸王乔阳阳也不能例外，他最喜欢欺负班上的小女生，下课了堵着门不让人去上厕所，讨厌死了！但阿凤就能畅通无阻，乔阳阳从来不会拦她。

甚至老师也偏爱阿凤，我们时常偷偷摸摸地在讲台那顺几根粉笔回家写写画画，被老师发现了可不得了，得罚抄。阿凤就不必顺，老师光明正大地给她好几盒藏书包里带回家。

我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我可是阿凤最好的朋友呀！她转手就分了一半粉笔给我，我俩关系好着呢！班里男孩15个，女孩12个，但阿凤和我就是形影不离的两个，做同桌，上厕所，跳皮筋，甚至玩石子，我俩都得在一边，不然不乐意！

对于阿凤来说，一年级暑假即将开始的那个夏天，最难过的是要跟我分开了，她要哭不哭地满脸不开心，嘟着嘴委屈，叫人看了就十分心疼。

我可不想自己的好朋友这么难过，脑袋一拍，就承诺道：“我跟你回家住，陪你玩！”

“真的吗？”阿凤开心得简直要跳起来了，一再确认我真的要去她家里住后，连连地承诺道：“大车，我的玩具都给你玩，我让我外婆给你煮甜滋滋的绿豆汤给我们喝！我舅舅家里还有好多大西瓜呢，我们去地里现摘先吃！”

“不不不！”我快速摆手，没等阿凤的嘴角垮下去，又连忙说道：“西瓜可不能现摘现吃，要放在井水里等它凉透了，再开，那时候吃到嘴里，凉到心里，滋味才是最好的呢！”

阿凤笑眯眯，两只好看的大眼睛里仿佛有星光辉映，“都听你的！只要你跟我回家，我什么都听你的！”

就这样，我歪歪扭扭地写了张纸条：妈妈，我要去阿凤家过暑假，别担心我。交给了同一个村的小男生，托他转交给我妈，把书包一垮，就跟着阿凤回了家！

嘿，这体验可真新奇啊！

到了阿凤家里，我就完全乐不思蜀了，她家里竟然有又软又弹的沙发呢！厨房也比我家大多了，床铺也非常大，俩人从头滚到尾也不会掉下去！

还有阿凤的外婆，老太太可真和蔼！说话就跟小阿凤一个样，温温柔柔的，做的饭菜也好吃，鸡鸭鱼连番供应，没两天就把我的脸喂圆了一圈。

我和阿凤上午写作业，下午瞎淘气，满村里乱转，这里去去，那里去去，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冒险，玩得不亦乐乎。到了下午，就在家里看电视，顺便吹风扇，歇着。晚上更刺激了，一起看小人书和漫画，阿凤的课外书和玩具都好多呀！

看累了，被外婆揪起来刷了牙，两人头挨头睡着。

我的脑子完全是单线条，只顾着玩乐了，好几天后，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我竟然从未见过小阿凤的父母，也没听她提起来过。

我可憋不住事情，立刻就问了出来，“阿凤，你的爸爸妈妈怎么都不在家啊？”

小阿凤支支吾吾地不愿意回答，但又不愿意欺骗我，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我的爸妈离婚了，我跟了妈妈。妈妈在外面工作赚钱……所以我只能让外婆照顾我。她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趟。”阿凤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

离婚这个词，对于没见过世面的一年级的我来说，有些超纲了。但我知道，阿凤很难过，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难过，然而要强制自己懂事乖巧听话，那样才是好姑娘，这样的感觉。

也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阿凤会那么不喜欢暑假，因为暑假来临，意味着她会比上学的日子更孤单。

“没事，我陪着你呢！”我大言不惭地说道。

阿凤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是星星相互辉映着，十分灿烂，她伸出了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也立刻伸出手指拉钩了，接着就把这事抛在脑后，又开始疯玩了起来。

尽管我做出了承诺，也拉钩了，但阿凤并不十分信任我，每天都会把我的书包故意藏起来，不让我找到。

我笑她麻烦，小题大做，但也毫不在意，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但事实证明，阿凤在应对离别这件事上显然比我更有经验。

我大约在阿凤家里住了一个礼拜后，我妈妈找来了。

进门先对着阿凤的外婆道歉又道谢，又顺便递给我一个眼神，那里面的含义我很熟悉，是让我先老实待着，回了家再收拾我的意思，我瞬间就乖成了一只鹌鹑。

没关系没关系，阿凤的外婆一边和妈妈聊天，一边抱住明显开始闷闷不乐的阿凤，拍着她的背。

记忆里妈妈好像还给阿凤家里带了几只南瓜以示感谢，但因为事情太久远，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也可能谢礼并没有，因为那时我家可穷。

总之我乖乖地随着妈妈回了家。阿凤在后面看着我离开，一声不吭。

如今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是，我和阿凤坐在小风扇前吃西瓜，噗噗噗地互相朝着对方吐西瓜籽，脸上有生机勃勃的汗水，瞬间黏成大黑痣，我俩互相望着对方哈哈大笑。

那时候的瓜是真的很甜，和阿凤的笑容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