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麦子

  前几天在手机上看见别人收麦子的场景,不禁想起小时候那些有趣的时光。

    燎麦应该是拉开了收麦子的序幕。阳历五月底,沉甸甸的麦穗一个个顶着饱满的脑袋在风中摇摆,剪几穗放在手心里揉一揉,把麦皮儿与麦仁分离,小嘴巴靠近手掌轻轻一吹,麦皮就随风飘去了,只留下胖胖的绿绿的麦仁,软软的,像剥好的瓜子仁一样,一把放在嘴巴里,嚼一嚼,里面全是白色的汁液,满嘴都是小麦的清香味。或者把新鲜的麦穗放在火上燎,麦穗长长的须遇火即化,麦皮在火焰上方慢慢变黄变黑,再把麦穗放在手心里揉搓,褪去麦皮,胖胖的麦仁滚烫烫的,里面的汁液渐渐凝结,嚼起来更有韧性,是另一种美的味道。

    到了六一儿童节,麦子基本成熟了,一眼望去,田里金灿灿一片,庄稼人找一个好天气,准备收麦子了。收麦子先把工具准备好,父亲把家里的镰刀全都找出来,一年没用的镰刀上面变得锈迹斑斑。父亲又到房间拿来一块石头,放在水井旁边,用手从盆里撩几滴水滴在石头上,父亲蹲着身子,双手摁住镰刀片,紧紧贴在石头上,次啦次啦磨起镰刀来,每每听到这个声音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赶紧用双手堵住耳朵,过了一会儿,父亲用他粗糙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刀片,上下摸索来确定是否锋利,再从盆里捞点水把镰刀片上的锈水冲洗干净,这时镰刀片铮亮如镜。接着父亲带上草帽,捞条毛巾搭在肩上,拿着镰刀就去自家麦地里了。

    割麦子先割地头,割出一片空地来好放农具,也好过车。只见父亲斜弯下腰,左手抓一把成熟的麦子的秸秆,右手用镰刀把左手里的麦子秸秆环抱住,放在秸秆距地面十厘米处,镰刀片与秸秆保持一个合理的倾斜度,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拉,一把麦子齐刷刷地被割了下来,然后让它们整齐地排列在地上,接着第二把第三把……不一会儿,一个长方形的地头就割好了。有时兴起,我也要拿镰刀割麦子,父亲便不停地提醒我当心不要割到自己。多年来,我倒没有割到过自己,但是因为我手握镰刀柄比较紧,所以每年手上都要打几个明晃晃的水泡,因此父亲也从来不让我参与割麦子。

    地头割好了,就开始正式割地身子了。麦子播种的时候都是一垄垄的,所以长大后也是一列列的,像列队的士兵整整齐齐。割的时候一般都是一把抓三到四列,直线往前走,割倒的麦子躺在地上也是直直的一列,这样装车的时候就不会乱。待一地的麦子全部割完了,父亲就会拉来架子车,用大叉把地上的麦子全部装在车上。麦穗连着麦秆一起,一层层压上去,堆的好高好高。这时为了装的更多,父亲便把我抱上去把麦秸秆踩的更实一点。我喜欢做这件事情,踩在上面像在弹簧床上,有趣极了。为了防止倒塌,车的尾部会绑两根结实的粗绳子,从后面绕过车上的麦垛,绑在车的前面扶手栏上。父亲在前面拉,我光着脚丫子跟在后面跑,如果走的过程中麦垛倾斜,我要扯着嗓子喊父亲停车整顿。

    父亲拉着车一路来到麦场里,麦场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场地,麦子没有装袋之前都放在麦场里,为了防止麦子被偷,父亲会在麦场旁边用木棍搭一个庵子,像帐篷一样,拿床被子放在里面,晚上就在这里过夜了。我很喜欢睡在麦场,晚上可以躺在场地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衔根麦秸秆,静静地数天上的星星,那时觉得天上的星星怎么那么亮,比我的眼睛还要亮。有时我也不安分,在宽广的场地跑来跑去大声歌唱,离的好远的别人家的庵子里的人都能听见我豪放的歌声,大声喊:“谁家的孩子那么吵?”吓得我赶紧闭嘴。麦子晒干一些就会一层层摊在场地上,像是在平底锅上摊了一张大油饼。摊到一定的厚度之后,父亲便把老黄牛牵过来,把一个带有木架子的石滚套在老牛身上,手里扬着鞭,一声声吆喝着老牛往前走。老牛就在父亲的吆喝下,沿着摊好的“大饼”一圈圈走下去。麦子在石滚的一遍遍碾压下,壳和子儿分离,再把麦秸秆用大叉挑走,地上就剩下麦子了。待到有风的时候,用个木锨铲一铲麦子往风中一扬,尘土和麦皮就飘走了,麦子儿就从空中扑哒扑哒落了下来,分离好的麦子再晒几天就可以装袋入囤了。这时庄稼人才能舒一口气:一年的粮食有了。

    麦子收好之后,轮到我们小孩子上场了。每年的暑假,老师都会布置一个课外作业:捡麦穗。家家户户从地里拉麦子的时候都会散散落落地掉下一些麦穗儿,这就是我们要完成的任务对象。下午天气不热的时候,几个小伙伴相约一起去捡麦穗儿,每人拿一个长长的布袋,嘻嘻哈哈便朝地里出发。原来金灿灿的麦地现在变的光秃秃的,我们就在地里把散落的麦穗捡到自己的袋子里,有的时候还要带把剪刀,把麦秆剪掉只留麦穗,这样袋子可以多装一些,捡的时候还要小心脚底下麦茬扎到脚,扎到流血就得不偿失了。半天下来,也能捡个半布袋呢。一个麦季,勤快一点的能捡个百十斤,把捡来的麦子换成钱,新学期就有新衣服穿了。

    如今的收麦子的季节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场景了,全是机器作业,收割机一开过,麦子就装袋入囤了,方便了许多,但也少了许多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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