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馍馍的

有一次,我在银行出来,一对夫妻就跟上来了,五十左右的年纪,穿着儿女退下来的校服,布鞋,手里拎着一个商场的购物袋。满脸堆笑地伸过来一只破碗。我一下想起我的爷爷来了,觉得爷爷当初也是这样的。

有一年,腊月三十,爷爷和往常一样,喝过茶就忙去了。父亲因惦记着那套新衣服,也早早起来,忙前忙后,立等着吃过午饭,就穿新衣服。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老汉挑着扁担,一手拉着一个和父亲差不多大的孩子。进门就喊:“老嫂子,馍馍给上点。”爷爷也跟着进来了,见奶奶不说话,解释道:“是要馍馍。”

大年三十了,出来要馍馍,怪可怜的。这么想着,奶奶就把花卷给了几个。

此后,每年腊月三十,那对父子都来我家要馍馍。

那个时候,要馍馍似乎成了穷人度过艰难的唯一办法。

后来随着三年大旱,使得要馍馍的人也越来越多,那对父子也从当初的一年一次,变成一年两次,三次,直至发展成职业要馍馍的人。

我的爷爷,也是那个时候加入要馍馍的人的行列的。开始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捎来晒干的馍馍。有馒头,有花卷,父亲装在兜兜里,像吃豌豆一样,嚓嚓地吃。

后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奶奶说,爷爷越走越远了,所以才这样。父亲天天盼着有人捎来干馍馍,从春天盼到夏天,夏天盼到秋天,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一起出去的都捎来馍馍,可始终没有爷爷捎来的。

再后来,一起要馍馍的陆陆续续都回来了,那个曾经捎馍馍菜人,也回来了,都说不见爷爷。

一时间,爷爷倒插门,爷爷被车撞,爷爷被抢劫的猜测层出不穷,甚至有人背后议论,说爷爷娶了小老婆,不回来了。

直到奶奶去世,爷爷也没有回来。大家又开始猜测,爷多半是死了,于是就在我家园子的后面,给爷爷修了一座衣冠冢。至此,人们对爷爷的各种猜测也就消停了。

我曾问父亲,爷爷长什么样,父亲说:“那时间,我三岁,只记得他很高。”

为了特别怀念爷爷,也为了感谢那些曾经给爷爷馍馍的人,父亲就格外地照顾要馍馍的人,经常留宿要馍馍的人,我也受父亲的影响,从小便十分怜惜要馍馍的人。

我参加工作以后,每每遇到要馍馍的人,都会多少给点。

最近几年,人们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沿街乞讨者要的不再是馍馍,而是便于携带的人民币了。

于是我的兜兜里总是会有一些零钱,以备不时之需。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果我的一块零钱,能让一个正在泥潭中针扎的人一点希望,我何乐而不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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