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Western当TA的那两年
我为五斗米折的那次腰
1.
选择研究生的时候,我首先排除了Western。因为在小伦敦呆了四年,我想换个地方;因为研究生毕业要写100页的论文,我觉得我写不下来;还因为学校网站写的很清楚,国际学生慎报,aka 报了我们也不一定录。总之,你不想选择一个人或者做一件事的时候,理由总是很多。
后来,我好朋友的妈妈给我说,100块钱的事,报就报了吧,给自己多一个选择。所以新年过后,我在截止日期前的两个礼拜,给Western递交了申请,又分别告诉我的教授们,麻烦你们再给我写一封推荐信给Western吧!
之后我也没有太关注我的申请状态。当时我一心想上多大,所以其他学校的offer来了我也没有特别兴奋。Western的offer来的时候,我看完Congradulations之后就关掉了邮件。那时候的我还坚定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原则,因为我那时候还没看见“五斗米”在哪呢。
命运总叫人难以捉摸。直到爸妈问我Western的offer来了吗的时候,我才好好打开邮件给他们看。我仔细看了一下邮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Western给的巨大诱惑前,我开始犹豫,加之多大又一直把我放在Waiting List上,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为五斗米折腰给Western这个面子。
2.
为五斗米折腰的这个机会有了。接下来就是 “折腰”了,然后我就发现,腰,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好折的。
我又仔细看了一遍邮件(我这个一目十行的毛病要改),发现我的奖学金都是要靠我当TA赚出来的!也对,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就硬着头皮上吧。可越到快要上课的日子我就越郁闷。那时候是真心不想去,理由有三:其一,我是文科TA,不像理科TA,表达不出来,动动鼠标,列列算式学生们就懂得差不多了,你让我站在讲台上面对三十多个外国人讲一个小时的课,我那是相当怵。
其二,我上的是理论课,那节理论课虽然我大二的时候学过,可是里面的内容很偏哲学。当时学完了也没怎么懂。我不懂的东西,怎么讲?
其三,我是这个专业毕业的,所以我很了解这个专业学生的特点,其他不说,他们的批判性思维绝对是Western所有专业里数一数二的。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上课挑战挑战老师,挑战挑战TA。风水轮流转,我相信我被挑战的日子也不远了。
3.
让我尴尬难堪的那一天,比我想象地来得要快一些。
第一学期我每周都要花很久备课。虽然按照规定,TA每周只需要工作十个小时,其他TA也都说自己花上一两个小时想一下课程计划就ok了。可是我每周上课前总要花上十多个小时把我那天要说的话反反复复练习很多次,把PPT来来回回改上很多次。就这样,每次上课前我还是会很紧张,每次都是拖着一万个不情愿的身子去教室。
我的紧张学生是能看见的。你不自信的时候,内心总是很敏感。我的学生有时候在下面窃窃私语,偶尔会小声笑几声。那时候我就会觉得他们可能会在说,“这个TA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为什么我们的TA英语还没有我们好”。
触动到我的那一次是班里有个女生问我某一周阅读里的一段话怎么解释。我很慌,因为我自己心知肚明,那篇文章大意我是懂的,但你要是把它掰开了揉碎了,一句一句让我解释,我心里还是没底的。我盯着那一段看了半天。那是很恐怖的1分钟,我度秒如年,我没心思去看文章,心里想的都是“我要怎么跟这一个班的同学解释这段我也不太懂。”那漫长的一分钟过后,我抬起头对那个女生说,大概是blahblahblah这个意思,具体的我要跟老师确认一下。她用很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我,迟疑地说了一句okay。
我好不容易把那堂tutorial熬了过去,一出教室我就打电话给我好朋友,她安慰我,告诉我回去把那段话研究好了以后,发一封E-mail给全班。她说,“很快,你熟悉后就好了。”
4.
一回生二回熟,当TA终于不是上刑场了。
我真正开始享受当TA的这个过程是从第二年的第一学期。我带的还是第一年第一学期的那门理论课,还是在同一个教学楼的同一间教室,只是换了一批学生。
自我介绍那节课,我跟全班讲了我的“三怕”:一怕鸡,二怕鬼屋,三怕过山车。我说怕鸡这件事是有科学证明的,不信你们去查“恐鸡症”这个词;我说我唯一去过的一个鬼屋就是某一年万圣节Western自己搭的实景真人鬼屋,我说建议大家万圣节的时候都去看看,那可是Western学生必去的打卡点;最后我说Wonderland(加拿大过山车乐园)我就去过一次,也是被朋友骗上了最高的那个过山车,在顶峰向下冲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我此生的最后一次坐过山车。这一段话,惹得全班哈哈大笑好几次,第一节课严肃紧张的氛围,顿时缓解了许多。
甜头给完,就该立规矩了。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其中的一条规矩是,“分不是你要出来的,分是你自己挣出来的。”国外大学有你跟老师聊一聊,老师给你加点分这么一说。第一年总有学生来找我要分。他们的理由很多,什么我要上IVEY(商学院)所以平均分要85+,我现在分不够,你要给我加点分。这个理由我觉得还靠点谱,我认为最不靠谱的理由如下:我高中的时候都是90+的优等生,可是我现在只有70多分,现在的我和我心里那个优秀的我不对等,你要给我加点分。所以为了打击这种“歪风邪气“,我才定了这么一条规矩。从此,再也没有学生来找我要过分,他们通常都会很礼貌地问我,“这个成绩我不是很满意,我需要怎么提高?”这条规矩效果极佳,定规矩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
我上课的模式也从纯我讲到Q&A制,把课堂让给学生。每周我都有指定几个提问者,他们负责根据每周的阅读和上课内容进行提问,我会在一旁促进全班讨论。借此机会,我发现学生能提出很多具有批判性,创造性和有深度的问题。有很多时候,学生们都会沉浸在讨论中,忘记了下课时间,我不得不介入将他们打断。这是曾经我理想中的课堂。我的备课时间也从十几个小时,缩短到一个小时,再缩短到十几分钟。
5.
写在最后
传媒这个专业里中国学生不多,我当TA的两年里只遇见了四个中国学生,我和他们都聊过天。第二年每次下课都晚上七点了,班上的两个北京学生还会经常留下来和我聊天,有时候我们会一起走到公交车站。在他们身上我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们可不就是三四年前的自己吗?他们说有时候会迷茫,有时候会挣扎,有时候会为自己的成绩欣喜若狂。这些也都是我几年前,作为一名大二学生真真切切的感受。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以另一种身份重新再走一遍我曾经走过的路,看看自己这些年来的成长。
TA生涯的最后一堂课是在第一次我作为TA上课的那个教室。而Western是我大学生涯的开始,现在也成了我整个学生生涯的结束。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原点。很可惜事情要在它刚开始的地方结束,可是如果你不走到最后,又怎会理解那个原点究竟对你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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