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姐家

(题记:读老舍《把生活过得有趣》之《落花生》)

老舍先生爱吃花生不爱瓜子,而我正好相反,尤喜原味的葵花籽。不过看到落花生,还是会想起童年某些片段的温馨来。

姐姐家的老房子,门对着一扇很高的炕(炕,黄土坡,坡上是别人家的菜土。后姐家建的新房,就调转了向。)炕下种了两棵柑橘树。挂果也多,味极酸极苦,曰“臭柑子”。每次读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时,老想到这玩意儿是不是叫“枳”。

90年代初零食还不丰富,我和姐的孩子们CF、CY把臭柑子的汁徒手挤到杯子里,再洒上很多白糖,舔一舔调羹里的汁,还苦还涩就是不见甜。但我们仍然会挤眉弄眼地享受完这天然的果汁。

每到周六,我就盼望着去姐姐家里。也有六七里地吧,要经过些荒凉的小山坡和田野。我希望姆妈带我去,因为经小山坡走会遇到两三座坟,经田野走会遇到一户人家的狗。再大些,我就敢自己去了。怕坟,也怕狗,坟更甚,于是选择走田野。每每要绕很远,而且生怕被狗发现自己,随时都处于紧绷的状态,心提到嗓子眼是非常生动的形容。

逃过那家房子,再走一段田塍,就远远地可以看见姐姐家的屋了。这时我会努力睁大眼睛看屋外是否有人影,然后大声喊“姐(jia)—姐(jia)—”喉咙里塞满了欣喜、笃定、希望……

炕上也种了落花生。收获的时候,我跟姐家的两个孩子就会把生花生从藤上一个一个扯下来,有点润,沾了细土。轻轻抖一抖,细土就落了。至于绿油油的叶子,我已不记得是何形状了。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我们的小火炉里烧的不是木头,而是藕煤。炉子上温的不是酒,而是在炉子边缘靠近藕煤的逼仄之处的几颗花生。孩子们喜欢孙悟空是有理由的,因为“猴急”。我们会嫌边缘的花生熟得太慢,往往干脆丢几颗在藕煤眼上。孰料火又太大,一眨眼的功夫,麻屋子、红帐子、白胖子俱黑。哎呀哎呀,跺脚大呼自己蠢,一瞥篓子里还有那么多,又心安得很。于是,另几颗落花生又被我们架上火烤。

有的花生总算熬出了头,熟了。伸手必被捉,我们被熟花生捉住了。手刚碰到那些小可爱,就不由得再碰碰自己的耳垂——实在是烫,肉肉的耳垂散热快。于是又去厨房找了双筷子,夹起放地上,几秒后,又掂于手心,左摇右晃,像耍杂技。

不烫了,剥开,红帐子变成浅紫,还有了绉纹,白胖子瘦了点。我们咀嚼着胜利的果实。没有炒的油腻,温温的,香香的。我到现在一直都不喜欢吃油炸花生米,煮的还会拿几颗尝尝。若溯源,盖如此。

岁月匆匆,于指间溜走分分秒秒。童年不再,从记忆中寻得一丝一毫。如今,姐在豫,我在粤,上半年她的健康还凶险了一回,让家人好生担忧,后幸得天怜,康复如初。我得空会跟她视频一阵,我开心于连线时姐妹彼此开心的笑脸和嘘寒问暖的八卦。只是去姐家这回事,就只能一年一次,甚至两年一次了。愿疫之狼烟散去,保我今年春节坐在姐姐家的水泥坪里,晒晒太阳,嗑嗑瓜子,剥剥花生,和一众侄子侄女们打打不会算牌的手工麻将。姐呢?懒得管她,因为她必定又在和姐夫张罗两大桌的美味饭食了。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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