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光边的村落 【闪回拼接】日常片段（四）

        礼拜天，我突然想要画画。

        打从小学四年级被同桌高超的画技吸引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模仿和练习。

        我记得非常清楚，她当时画的是观音菩萨那些佛像，一张张线条非常流畅圆润，她临慕画的极美。我看着她临慕画的原画，在课堂上老师眼皮底下偷偷地学，还怕被她发现说一个男孩子还跟着学画画，我当时非常敏感。我问她那些画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她说，是她奶奶到寺庙里烧香庙里的人给的。

      我也想要那些缥缈流畅的画，可我也不敢问她要，我只能放学回家后凭着脑中记忆在院子里画。一天，两天，三天，有一天被妈妈看到了，她说：“你画的是个啥？”  我说：“ 观音菩萨。” 她说：“ 她脸为啥那么尖，我们脸不都是圆的？她头上戴的是个啥？” 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没画好：“ 啊······，头上戴的是珠宝。” 她说：“ 娃儿，你看我们中堂画上的观音菩萨，头戴珠翠，身披白纱，手捧净瓶，你学着那个画，你这个画的不好看。”我：“······哦。”思考了一下，手中仍忙不迭的画着。

      天空有些昏沉沉，我感觉有些想下雪。上午我在屋子里画了基本轮廓，下午把凳子搬到门口在门外画，怕妈妈说在房间里老是开着灯，浪费电。

      一个古代仕女的形象，只画上半身，螓首蛾眉，面若苞花，鬓飞圆髻，身着霞衣。用了两个半小时才完成。没有彩笔，全铅笔，笔墨轻重粗细来晕染代替那些色彩。画纸也忘了是买的，还是谁给的。画完，身后全是留白的全素纸面，只觉得不好看，便又加了背景：几个大花瓣图案和密密麻麻腾飞的飘带。每一笔一画都极其认真。这是我积累了很久画画的技巧后，画的第一张画，一定要画到惊艳。画好后贴到墙上给爸妈一个惊喜。

      天色越来越暗，终于，爸爸从外面串门回来了。

      他从门外往门里走，经过我的时候什么也没说，拿了片馒头吃着从门里又出来的时候，他说：“ 我还以为你在这儿写作业呢？你在这干啥？” 他斜着身朝我椅子上瞄了一眼，“你这个画是买的吗？多少钱？” 他以为我又乱花钱。我：“ 我画的。”他：“ 不可能。我看过你以前画的画，那人脸都尖得很，你这个就画的很好看。” 然后，他扭头去灶房边走边说：“ 你看娃在这画的这个画，我说他那是买哩，他说那是画哩，你去看看。” “ 我忙着烧火哩，唉，你又吃馍，我正做着饭哩，一会儿就吃饭了。”妈妈说。“ 我来烧，我来烧，你去看。”爸爸从地上捡起柴火，就往灶里填。妈妈从灶房里走出来：“我看看一一，这画是你画的吗？这画的是谁，画的还怪好看哩。”

      我：“ 画个女的······我哪有钱买画。” 妈妈：“ 你确定不是买的，是画哩？” 她认真仔细端祥我的画：“ 好像还没画完哩，买的都是全部都画好的。娃儿爸，是娃儿自己画的不是买的。他在门口都坐了一下午了，应该就是画这个。” 妈妈又回到灶房去了，接过灶囗继续加柴，“ 你一个当爸的娃儿一直画画，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惊小怪的。” 爸爸：“ 我不是怕他用买饭的钱乱花，怕他吃不好。你又说我的不是。” 妈妈把稀面倒进锅里，边加边搅拌：“ 我是说娃儿的爱好就是这个，你都不知道自已娃儿爱好学习的程度，你这个当爸的咋当的。你还说他画的画是买的，待会儿娃儿该生气了。” 爸爸：“ 也是，啊。” 他扭回头看了看我，我仍旧在自顾自画着。

        妈妈说的一点不错，此刻我心里正翻江倒海风起云涌，爸爸他从来没有用心关注过我，留意过我的兴趣爱好。他的确很忙，忙着赚钱养家，忙着实现个人奋斗的价值，但这不是疏离不亲密的理由，我明天又该去上学了，而他也该去为这个家和人生奋斗了，我们聚少离多如果没有刻意的去了解深入，怎么能有其乐融融的家庭和睦。

        我用铅笔把背景飘带后的留白，全部涂黑。整幅画到此已全部画完。翩翩翻飞的仕女花案图，在等待上阵杀敌的如意郎君归。完美！

        我把画放进透明袋子里，用胶纸贴到了墙上。后来，过了几天后，陆陆续续来我家串门的奶奶姑姑婶婶们都看见了这幅画，说我画的很好，没有学过画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我特别开心。尤其当奶奶还具体地说出了，哪里好之后：“ 看这衣服上画的小碎花，还真像。”我整个人像被塞进了棉花糖里一样，飘飘荡荡没法落地。从小到大，被这么多人认可的一次！

        就连爸爸，慢慢的对我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不再认为我全非无一是处，至少有一样比别人家的小孩都强。但其实，我强的又何止这一点。

（发生时间2003年0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