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冬天总是难熬的,木山脱下穿了好多个年头棉絮早就结块跑位的外套,缓缓坐到床边。那是哥哥穿过的,因为是家里的老小,好像从来也没穿过新衣服,总是哥哥穿不下了就轮到弟弟穿。木山看看上铺和对面的工友,都已经睡下了。他一边伸手去揉在车间已经站到发麻脚,一边想着明天倒是可以睡个懒觉。工厂的活总是两班倒,初来乍到这没人愿意干的熬夜活儿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钻进被窝,呆呆的望着上铺的床板,板子与板子之间留着比较大的空隙,有几只灵巧的小蜘蛛竟在缝隙之中结出网来,逗得他噗嗤笑出声来。这时,上铺的工友突然翻了个身,挤压的木板发出吱呀声,木山赶紧捂住嘴巴,生怕扰了他们的好梦。从村里来到这个县城,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转眼已经是冬天了,熬到春节,应该也会拿到一笔可观的收入,到时候拿给母亲也给自己换身新衣裳。这样想着,木山也沉沉的睡去了。

  木山入睡不久,就听见有人敲窗户的声音,轻轻重重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的,工作一夜的疲惫让他无力睁开眼睛去分辨,就这样一觉到了大天亮。

  等木山醒来已是八九点,工友们早已去车间上班了,恍惚间想起昨夜的窗户声,他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窗台地下,墙根边边,坐着一个少年,双手揣在袖子里,背靠着墙根,弓着身子,冻得嘴唇都发紫了。木山属实被眼前的少年吓了一跳,他可是在这儿坐了一夜?“诶!醒醒!你是谁怎么坐在这儿?”墙根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木山先认出了这张面孔,隔壁王叔家的小儿子,和木山一般岁数,小时候没少跟着他调皮捣蛋。“建林!你咋在这儿!”少年直起身子来终于看清窗子内人的脸,立马扑到窗台上,“木山哥你总算醒了,我昨晚敲你窗户没人应我,你快回家看看吧,叔叔他…叔叔他”建林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起来,“咋了!说话!我爸咋了你说话!”“叔叔他……没了”

  几乎是一秒,木山夺门而出,冲去车棚蹬上他的自行车,没来得及和门卫打个招呼就快速驶出厂门,径直向家里骑去。后边的建林抹了把鼻涕眼泪,也快速跟上木山。回家的路骑自行车要三个小时,往常都是一路哼着歌儿,打着趣儿觉得从家到县城也不过这些路程,今天的木山把轮子蹬得飞快,都觉得度秒如年。自行车是父亲在木山出来打工前特意买的,二手的但是很新,木山出发的前一天兴奋了一整夜。

  等木山到家,家里的堂前已经坐了不少人,嫁人的姐姐也回来了,母亲靠在姐姐怀里已经哭不出声儿。周围人的哭声,商量着办后事的嘈杂声,以及木山脑袋里不知所措的嗡嗡声儿。木山砰的一声摔倒在地,膝盖处痛楚让他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梦。他扶着墙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进房里,此时的父亲已经换上干净的新衣服,盖着毯子,表情是那么平和安详。木山跪倒在床边,嘴唇和身子颤抖着想喊一声爸却发不出声儿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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