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剑录 第六章（那人那月那剑）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若是邀约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呢，是否也能一样对着同一轮明月？谢无虑不知道答案，他这一生从不信鬼神，但是此时他倒是很希望所有鬼神之说都是真的。无虑想着想着，便不自觉的举起了酒喝了一杯，暮然发现原来以前觉得香醇的酒一直以来都是苦的。

    无虑默默放下酒杯，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和父亲就在同一棵桂花树下谈笑风生，品酒论剑。那时的自己觉得和父亲相处的时间还很多，直到失去了后，才发现世间最不够用的就是时间。父亲离开已经有个几个月了，这几个月实在是太过于物是人非了。江湖中对着山庄的风波一波又一波。以前和蔼可亲的叔叔伯伯们在父亲离去后，都仿佛都变了一个人似的，要不是有个神秘的高手在帮着自己，自己怕是早就已经走火入魔了。不过也不怪叔叔伯伯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想到此处，不禁心中再次烦闷，于是再次举起了刚刚放下的酒再喝了一杯，结果发现和心中的苦比起来，嘴中的苦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这难道就是酒中真意？无虑不清楚，毕竟从下到大，他都只是是剑痴。可是最近自己连自己的剑道，都已经快背弃了。

    无虑想着想着，不禁看向了桂花树下不远处的两柄宝剑。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在自己原先的佩剑和霸剑之间徘徊了良久后慢慢地把手伸向了霸剑。而就在他快要握住霸剑的时候，突然剑易长老的话在他的脑中响起：“但凡灵剑都只可借用。庄主的霸剑该归还剑冢了”。该还剑了？无虑微微惊醒，他明白刚刚绝不是霸剑在蛊惑他自己，只是自己太过于渴望那股力量了。无虑收心，然后终于拿起了原先属于自己的佩剑。随后剑缓缓出鞘，传出了一阵仿佛一只小狗见到久违主人般的殷殷剑鸣。无虑感受着佩剑的每一个细微的震动，恍惚间仿佛听到了一位好友的倾诉。这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或者说是忽略掉的。无虑内心被微微触动，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一个紧要关口，若是冲过那么自己的剑道必然会再次有所增长。

    于是无虑挽了一个剑花，使出一招秋风迎月，这是春秋剑典里面的《秋月剑法》的起手势，用在此时很是应景。可是刚刚使完，就觉得不对，刚刚这招谦让有余，但是太过于柔软，杀伤力不足。略一思量，再次起手秋风迎月，但是刚刚使完，又觉得不对，因为刚刚这招又太过于霸道，感觉不想是迎月，倒是像把月亮绑架了一般！于是无虑再次停下，微微思索后，随后又再次出剑。。。

    明月下，桂树旁，无虑出了一剑又一剑，可是依旧还是《秋月剑法》的起手势，这套他早前无比熟悉的剑法此刻对他来说，却是陌生无比。无虑感觉有些憋屈，但是又感觉无比兴奋。而随着无虑一次次的出剑，原先思考着怎么出剑的思绪居然慢慢飘远，随后一幕幕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一浮现。

    画面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正温柔地望着自己，满脸憔悴。随后她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相公。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希望他这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画面中他也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正慈祥地看着自己，满脸病容地对着自己说道：“无虑，我答应过你母亲，要让你这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可是现在却是要食言了。记住，不要伤心，好好照顾自己。哎，要是有可能，我多想再保护你几年啊。”

    随后他更是在画面中看到自己意气风发。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才不要学老祖宗的剑意剑道，我要创出我自己的剑意，走出属于我自己的剑道。”“哈哈哈，好，好，好，我儿好气势。那你想创出什么剑意呢？”“嗯。我要做一个谦谦君子，那么我就自创君子剑意吧！”

    可是什么是君子呢？待人谦逊算是君子么？诚信坦荡算是君子么？宽厚恭孝是君子么？那么仁者无敌呢？那么勇者无惧呢？无虑有点迷茫了，自己从剑冢中请出霸剑，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祖宗家业不在自己的手中失去，这是为孝，这是君子之道么？可是从剑冢冢请出霸剑，不是说明自己内心已经怕了么？怕自己保不住自己的祖宗家业，那么这又怎么算是勇者无惧呢？无虑不禁一次次地问自己，而随着他一次次的提问，自己内心深处已经知道的答案，随着他自己手中的剑招纷纷破碎，而后又再次随着剑招纷纷重生，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久，无虑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

    无虑终于回过神，他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庞，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然后他突然感觉浑身轻松，可是反观自己的功力却是毫无增进。刚刚一直卡着的《秋月剑法》早就已经使完，而且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用出了《霸杀十三剑》。虽与用霸剑使出不同，可是却也别有一番意味。他停下了剑招，随后再次望向了天空中的明月。片刻后，他再次使出了《秋月剑法》的秋风迎月，很奇怪，这一次的出剑仿佛包含了刚刚几百次出剑的每一次出剑，但是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而随着这一招使完，天上的月光仿佛被聚拢过一般，如同水银一样一丝一缕地落在了无虑的身上。

      水善利外物而不争，是为上善若水境。无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下使得君子剑意有所小成。无虑微微激动，以前自己一直认为自己至少需要两年才能领悟君子剑意，而随着山庄的事情陆续发生，想着这辈子都应该于此无缘了。以前自己一直认为，自己缺少的是时间，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少的是一颗勇者无惧的心。君子坦荡荡，现在也是时候将霸剑归还剑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