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道路上两排高大的梧桐树,乘坐的公交车发出一声鸣笛,阳光透过淡蓝色的车窗帘不断摇晃,河面上银色的光辉交织闪烁,似乎藏着无数的秘密。
江星晃荡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乘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现在她感到一阵疲惫和困乏向她袭来。
一道阳光穿过车窗帘的遮挡落到了她的手背,她忍不住握了握,暖洋洋的。眼睛半阖,意识混沌之际,她似乎回到了从前。 江星和江月还未分离的从前。
“妈!江月抢我娃娃!”
“一个娃娃嘛,给妹妹玩一会儿,你是姐姐啊。”
“我不要,那是我的!我最喜欢的!”江星小时候就没有“姐姐要让着妹妹”的概念,她只觉得有妹妹一点都不好,妹妹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什么东西都要抢。
所以,那一次江星把江月打哭了,爸爸把江星打哭了。
小时候江星一直认为爸妈偏心,她边哭边在日记本中写道,“我和江月明明是双胞胎,我明明只比她大5分钟,爸爸妈妈爱江月为什么不能一起爱着江星?如果我成绩和江月一样了是不是也可以爱爱我了?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爱江月不爱江星”的认识对江星来说仿佛就是全世界最难过的事,那个时候,不管怎么伤心可以把伤口号啕大哭地写进日记本。
再大一点,总是听到夸江月聪明好学,江星不学无术的谈论。他们总是把她们俩相提并论,江星最不想听的就是“江星怎样,江月怎样”诸如此类的话。
从幼稚年华到青葱岁月,江星渐渐习惯了这种偏爱,也习惯了被拿来和江月比较,她不再躲到被子里偷偷哭泣,她追逐着时尚把自己伪装成美丽的孔雀,竭力在青春上演骄傲。
姣好的面容,时尚的打扮,混合着青涩与成熟的迷人气质,江星青春期的画布绚丽多彩,男朋友走马观灯地换了一个又一个,时尚杂志与漫画看了一本又一本。
男生对她趋之若鹜,可是没有一个走进过她内心。
时尚于她如数家珍,但梦想奢侈而现实距离遥远。
老师劝她回头是岸,她分不清哪里是苦海哪里是岸?
江星觉得,她的青春一片荒芜。
没有人爱她,她没有爱人。
她试图发出求救的信号,找了一圈,绝望地发现没有人和她在一个频道, 只好一口一口艰难地把涌到喉咙都酸涩吞下去。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沉沦下去,可有时候爆发往往只需要一个点。
那天晚上星空很漂亮,她回家之前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的,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伤心,她也无法预料到家里正酝酿着一场风暴,回到家就是一场激烈的争吵。
“你看看你妹妹,从来不用我们操心!”
“从来都不省心,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
“你以后也没什么前途,还不如出去打工算了!”
一句句针刺着江星的耳膜,如同锋利的刀子扎进心脏,内心在汨汩流血啊!
伤心、愤怒、委屈、恐惧混合在一起席卷上来,击溃了江星内心的防线。
她跑到江边蹲下号啕大哭,她曾经以为眼泪已经流干了,原来只是储存起来,一旦释放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全部都堵在嗓子眼混合着泪水流出来。
她还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光,告诉自己,“别执迷不悟了,别自作自受了。”
她只是抱着自己一直哭,哭累了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江月的怀抱。
江星觉得她此刻很不想见到她,可是她只是放纵自己贪恋这处温暖。
江月好像说了很多,她说,“姐姐,你知道吗?星星恒久地散发着光辉,月亮却只能反射太阳的光亮。月亮太差劲了,星星可不可以离近一点,照亮她的黑暗。
那一刻,江星突然就明白了她作为姐姐的使命。
……
公交车停靠之际,江星从迷蒙中醒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转头望向车窗,车辆如织,她马上就要见到江月了。
江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江月会被检查出来有抑郁症,一直以来她不都是被夸奖的对象吗?可是她似乎又明白点什么。
老师告诉她,江月的状态不太好,压力很大。见到之后,江月吃了一惊,她瘦了很多,双颊都陷了进去,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卫衣套在身上空荡荡的。
印象中的江月,安静,内向,瘦弱,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颓丧,脆弱。
她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的江月有着细密柔软的头发,奶白的脸上还有婴儿肥,自己不理她还总是跟在后面甜甜地喊“姐姐,姐姐——”,她会嘟嘴巴,她会向爸爸妈妈告状,她会抢自己最喜欢的小熊娃娃。
可是后来,她脸上的婴儿肥没有了,她也不再抢我的娃娃,她总待在房间里看书,她经常进医院输液。
江星伸过手小心翼翼地拉着江月的手,苍白皮肤下是血管青筋,瘦瘦小小的骨头,放佛一用力就能折断。
江星声音有些干涩,“怎么瘦这么多?”
“你怎么来了?”江月定定的看着她,瞳孔是淡淡的琉璃色。
“我来看看你,老师说你状态不太好。”
“你不用上课吗?服装设计课程不多吗?”
“我请假了。”江星希望她多说点什么,她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妹妹和她极为相似的脸庞,缓缓说道,“我担心你。”
江月仿佛被烫到,手瑟缩着往回收。
“阿月,姐姐这颗星星虽然不太亮,光芒穿梭十几年才到达,原谅她的迟到好吗?”江星轻轻拉回她的手,顿了顿说,“这颗星星最幸运的是,她是恒星,可以恒远地照亮。”
江月有些发怔,内心情绪翻滚,手上青筋暴起,终于靠了过去,埋在江星的肩膀上,紧紧抱着她的脖子。
热流不断滴落,江星的衣襟浸湿了一片,她松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江月瘦弱的背脊,像哄着婴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