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盛唐诗人,最绕不过的便是李杜二人。虽然他们二人共享盛唐诗人的最高名誉,但是他们又是迥然不同的两种人。李白被后世的我们成为“诗仙”,而杜甫却成为了另一种“圣人”。
其实从后世给予他们的称谓中我们就已经能窥见一二:李白的一生浪漫的就像一根羽毛,他飘在天上飞过了千秋万代;杜甫像是一粒种子,扎进土里,他的根和中华之精神杂糅在一起,怎么分也分不开。对我们来说,杜甫是一个更加典型的儒家角色,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黎明苍生。
沉郁顿挫如杜甫,在生前他没能获得更高的职位来实现他的政治梦想,所以杜甫在诗中写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梦想这一生都没有实现。那杜甫到底利用了怎么样的方法来抒发他内心的情感呢?写诗。
但是我们要明白,在杜甫的那个时代写诗并不能成为他的一个工作。或许是因为人人都会写诗吧,更多的时候写诗都成为了古代人抒发情感的一种工具。而杜甫之所以能够被称为“诗圣”,就是因为他在写诗这一领域,从技法到精神上都做到了登峰造极。杜甫的精神之根是深扎在大地中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愁。
杜甫的一生大体能够被分为四个阶段:“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为第一阶段,“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为第二阶段,“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为第三阶段,“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为第四阶段。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第三阶段的“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虽然我们将它归为一个阶段,但其实这种叹息与悲愁贯穿了杜甫的一生。
最终杜甫之所以能够成为杜甫,我认为是有三种力量在结合而影响的,这三种力量是家风,世风与禀赋。这三种影响的最多的便是杜甫的第一阶段。
在杜甫年轻的时候,他也和李白一样恃才傲物,他明白自己的财富的可贵,所以他写出的诗句永远都是如“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般的,而他的确没有这个资本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我们每个人会经历的少年时期一样,我们都是轻狂的。但是杜甫比我们多的是他的才华。回看他的祖辈们,都是一些读书人。而正是这些祖辈们留给杜甫一腔热血与延续家族传统的决心。恰恰在杜甫年轻时,他生逢一个中国前所未有的盛世,在这样的时代中,什么或许真的闲了下来,更多的人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人生意义,诗词歌赋兴起了。也正是因为杜甫年轻,再加上当时的世道如此之盛大,在他第一次为官落榜之后,他并没有特别的难过,而是在于李白的游历之中写下了“痛饮狂歌空渡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样的豪言壮志。
他说杜甫的人生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他就不可能成为我们口中的“诗圣”了。隐藏在盛大的世风背后的,是不可捉摸的危险。
紧接着我们便来到了“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的阶段。
在这个时期,盛唐背后的政治系统的腐化,已经逐渐的露出了他的溃烂伤疤。先是杜甫前去科考,结果闹出了李林甫的野无遗贤一事,使得杜甫再次落榜;后来杜甫再次被唐玄宗赏识之后,又为他开了一场科举考试。本以为这次科举考试之后,杜甫便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成功的被唐玄宗赏识,但越是盛大的时代,背后的官僚系统越是腐败糜烂。李林甫不愿意让更多的人才来占用他的经济资源以及政治地位,所以在唐玄宗与提拔杜甫之时,他极力阻止,并且告诉唐玄宗,杜甫并不是一个人才。也正是因为李林甫的这番话,使得唐玄宗最终只将杜甫放在了一个备用位上。但是当时上年轻的杜甫并不会因为几次挫折而放弃自己的政治理想,他仍然全力以赴的对待每一件事。
但是儒家的政治理想想要实现是很艰难的,这不仅仅是杜甫一个人的问题,也是当时儒家政治体制的问题。由于在君主专制之下,若你想让整个国家做到“庶之富之教之”,那你必须要要求皇帝的德行到达一定的程度。因为只有皇帝德行高尚,才能够使他影响到底下的官员,再使官员影响到地方的人民。这是当时他们推行儒道的逻辑。杜甫想要使百姓幸福,那他只能选择当官觐见皇帝这一条路。复杂的是,杜甫因为官品太小,他没有办法去觐见皇上,更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在这个阶段,杜甫由于世风的影响没有办法实现心中愿景,而此时杜甫仍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为官之梦,部分原因便是他自己不想放弃自己家组曾经传下来的文化。这是这个阶段家风对他的影响。而他自己从官的禀赋,从这个时期开始也慢慢凸显出他这方面的短板。
在他生命的第二阶段杜甫就已经意识到了唐王朝潜在的风险:“吾皇开边意未已”,“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等都能够看出来杜甫的忧愁就像需要一般戳中了唐王朝盛世背后的弊病。
果不其然,后来安史之乱发生了。
随着战乱的开始,杜甫等一系列官员都被抓到了长安去封控管理。而杜甫在这个时期仍然没有放弃唐王朝的希望,他希望皇帝能够带军队来救他们,他希望他能够回到皇帝的身边,继续完成他未完成的济世梦。但是他又失败了。
即便他回到了皇帝的身边,即便他逃出了受困的长安,他也没有能够得到重用。由于杜甫在为官期间对于皇帝的不当行为直言不讳,使当时已经上位的唐肃宗十分不高兴,气头之下,便把杜甫从一个八品小官变为了一个闲职。
在杜甫担任那个闲职的期间,他没能干出什么更大的名堂,因为这么小的官,实际上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再后来安史之乱的战争继续使情势更加严重之后,杜甫便选择了西逃。杜甫带着他的一家老小,不断的奔逃的过程之中其实已经放弃了,他曾经不断寻求的那个“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梦想。现在的豆腐能够落得这种境地,一方面是他自己为官技巧不足导致的,另一方面也是当时的世风趋向于对君主的阿谀导致的。我认为从这个时段开始,杜甫所面临的一切选择与他的禀赋已经没有很深的关系了。
在乱世之中,杜甫的选择实在是太少了。他要么选择回到宿松身边阿谀奉承的过完,这一生要不选择投向叛军,要不选择归隐,要不就只能带着一家老小继续逃难。杜甫坚定的选择了正义的那一面,但是他又放不下他追寻了大半生的梦想。又由于他自己没有办法实现他的政治理想,所以他只能将全部的才华都融入了忧国忧民的情感中,融成了一种深沉的千转百回的忧愁。
杜甫一生中最后的阶段,他一直在漂泊。而正是这段时间的出现,使得杜甫心中的个人之愁,具体之愁便成了广大黎民众生的愁。这种忧愁是更加深刻也更加广泛的。
杜甫拥有的家风,世风以及禀赋都给予了杜甫生命的可能性,但是杜甫最后的抉择使他成为了杜家最终的精神传人。而他自己的抉择也成就了他和李白的不同,如果他和李白一样,一生都在放荡轻狂之中度过的话,或许他与李白之间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大了,或许他的名气也不会有李白那么大了。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这句话本是杜甫送给李白的,但是我认为送给他自己其实更合适一些。在李白生前,他的名声可不小,反倒是杜甫并没有干成任何大事。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却成为了中华历史中最负盛名的诗人之一,他只是一介平民,但是他却续写出了中华民族的精神,儒家的精神,关于爱的精神。在杜甫去世之后,他获得了自己生前本该享有的名声,而他也延续了中华的精神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