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应不如看叶

莫文蔚演唱的《当你老了》原是写给母亲的，初闻时感触不深，连同赵照的《当你老了MV 》一起看，才觉得一首歌里寄寓了太多的生命体悟。

英国象征主义诗人叶芝有一首诗叫《当你年老时》：

When you are old 当你老了

--- William Butler Yeats ——威廉·巴特勒·叶芝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Your eyes had once,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在炉罩边低眉弯腰，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忧戚沉思，喃喃而语，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在情人爱人变老而容颜不复以后，我还是爱你。仍旧是群星中望着你的那一个。这种爱该是深爱一个人的灵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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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看到的是叶子由青翠变为枯黄，最早用叶子比兴寄托青春到年老的该是《诗经.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吁嗟鸠兮，无食桑葚。吁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由桑叶的嫩以及鸠鸟吃桑葚来比喻热恋，到"桑既落矣，其黄而陨"喻女子青春消逝。同样地也用到了叶子的意象。

对于叶的意象，无论古人今人都是容易忽视的，时人只知"年年岁岁花相似"却忽略了叶子的存在，各种的惜花诗，却很少有惜叶诗，林黛玉葬花时也未见其痴其叶。我们喜欢吟些绿暗红稀的句子，却未见其怜叶。然有一个诗人罗与之写了一首诗《看叶》"红紫飘零草不芳，始宜拄杖向池塘。看花应不如看叶，绿影扶疏意味长。"如果你正值二八年华或正是青春貌美大概很难理解罗与之的看叶，因为年轻的我们不懂韵味为何物，此时我们就要化身为一个老头子，拄着拐杖，虽然红紫飘零、芳草不菲了，但我还有池塘边的绿叶可看，我们见花儿开谢多次却未见其叶改其容姿。我们时常在生活中分出男主女主，男配女配。分出红花绿叶，想来更有韵味的分明是绿叶，起关键作用的也该是配角啊。绿影扶疏之中我见到了一个"beauty ″.

和罗与之有相似想法的要数林语堂了，他在《秋天的况味》里这样写道："比如酒以醇以老为佳。烟也有和烈之辨。雪茄之佳者，远胜于香烟，因其味较和。倘是烧得得法，慢慢的吸完一支，看那红光炙发，有无穷的意味。鸦片吾不知，然看见人在烟灯上烧，听那微微哗剥的声音，也觉得有一种诗意。大概凡是古老，纯熟，熏黄，熟炼的事物，都使我得到同样的愉快。如一只熏黑的陶锅在烘炉上用慢火炖猪肉时所发出的锅中徐吟的声调，是使我感到同观人烧大烟一样的兴趣。或如一本用过二十年而尚未破烂的字典，或是一张用了半世的书桌，或如看见街上一块熏黑了老气横秋的招牌，或是看见书法大家苍劲雄深的笔迹，都令人有相同的快乐，人生世上如岁月之有四时，必须要经过这纯熟时期，如女人发育健全遭遇安顺的，亦必有一时徐娘半老的风韵，为二八佳人所绝不可及者。使我最佩服的是邓肯的佳句：“世人只会吟咏春天与恋爱，真无道理。须知秋天的景色，更华丽，更恢奇，而秋天的快乐有万倍的雄壮，惊奇，都丽。我真可怜那些妇女识见偏狭，使她们错过爱之秋天的宏大的赠赐。”若邓肯者，可谓识趣之人。

只有林语堂这种中西贯通的大家才能发现女人的风韵不在于年轻，生命的成功繁华也往往在中年即生命之秋，此即秋天的况味也是看叶的韵味。

可能人满三十岁才能成熟很多，丰子凯，这个著名画家、音乐家、散文家、诗人等，他在三十岁那年写了篇《秋》，他说"自从我的年龄告了立秋以后，两年来的心境完全转了一个方向，也变成秋天了。然而情形与前不同：并不是在秋日感到像昔日的狂喜与焦灼。我只觉得一到秋天，自己的心境便十分调和。非但没有那种狂喜与焦灼，直常常被秋风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秋中，暂时失却了自己的所在。而对于春，又并非像昔日对于秋的无感觉。我现在对于春非常厌恶。每当万象回春的时候，看到群花的斗艳，蜂蝶的扰攘，以及草木昆虫等到处争先恐后地滋生繁殖的状态，我觉得天地间的凡庸，贪婪，无耻，与愚痴，无过于此了！尤其是在青春的时候，看到柳条上挂了隐隐的绿珠，桃枝上着了点点的红斑，最使我觉得可笑又可怜。我想唤醒一个花蕊来对它说："啊！你也来反覆这老调了！我眼看见你的无数的祖先，个个同你一样地出世，个个努力发展，争荣竞秀；不久没有一个不憔悴而化泥尘。你何苦也来反覆这老调呢？如今你已长了这孽根，将来看你弄娇弄艳，装笑装颦，招致了蹂躏，摧残，攀折之苦，而步你的祖先们的后尘！"青春韶华时的喧闹仿佛一切都要弄得惊天动地，中年时才能静下来看着小孩子们闹。虽然丰子恺写的好有谬趣，好像无理取闹一样，却从这种牢骚里看到了一个摆脱了浮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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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平在《一个父亲的札记》里有"在不可知的神秘海域上，一定有无数生命的小舟"，生命可能是不系之舟，从来到去我们不知道于哪里停泊。我最爱司空的那句"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那份恬适纤淡。关于体悟生命还是要追溯到两汉魏晋时期。例如从陶潜的诗中可以找到，《杂诗.忆我少壮时》：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荏苒岁月颓，此心稍已去。值欢无复娱，每每多忧虑。气力渐衰歇，转觉日不如。须臾壑孤舟，引我不得住。前途当几许，未知止泊处。古人惜寸阴，念此使人惧。"诗人年少时是没有什么开心的事也会很欢乐欣喜，而且雄心壮志势不可挡，直欲挥斥八极遍溢四海，似大鹏亦或凤凰可凌风御宇。但随着壮年的逝去，有乐事也开心不起来，壮志消泯了，气力也不如前了。当他不得志，不能实现自己抱负时又看时间流逝，此时觉自己的前途如不系之舟，不知最终于哪里停泊靠岸，也确是在哪里都无法停泊无法倚靠，实现理想的日子生命的止境究竟在哪里，也只有自己可以找到了。

但MV 里则没有那么悲伤迷茫，因为前方一直有引领，就是没有也不过是“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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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结束时，对应的古典意象该是什么呢？您可能很容易想到，"夕阳"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嘛，还会想到《菜根潭》里宠辱不惊的句子，什么"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笑看天边云卷云舒"的句子，但是令我们惊讶的是它的结尾，结尾处的太阳并非夕阳而是朝阳，并非日落而是日出，不是衰飒消亡而是初生。王湾说"海日生残夜，江村入旧年″，日与夜本是阴阳对立不能共时而存的，但诗人却极巧妙地抓住了那更替共存的一刻。看到这里想问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谁都不会永远年轻，夕阳西下才映照了"荷花落日红酣，柳叶鸣蜩绿暗”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