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晨,与芦塘对坐

刚进入四月,春已入驻,风儿早已经解冻了,只是一贯地柔弱到呼不出声音。旧年留下的几根半刷的苇花亭亭而立,凭风微微倾身,在细纹的水面下呼吸着春风的温柔、偏袒它挺立的身。新的芦苇约有一尺半高,精神、好奇、呆萌,它阔大的碧绿叶片说明着这一切。

倒影水中的芦苇反而更清晰,它的背景是一色的乳白,那是天空的投影。雾含的杂质多了,不能再空灵地飞升到更高的地方成为洁白的朵云儿,就这样氤氲空中,施了水底一层薄粉。

岸上各色不知名的草株高矮不一,但都高不过芦苇去,它们散漫着落脚,匍匐、站立、静默,于这无声无息的清晨。芦塘只接受了离它最近的一圈邻居入心。它们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投射到水的心幕,真的,形、神相应,不走神,不隐藏。挤着就挤着,高着便高,绿便绿,黄且黄,长叶瘦,圆叶饱满,痛快者仰面朝天骄纵,痛苦的萎靡低头忧愁。芦塘也不抗拒它们的到来,它们也不惜芦塘的慷慨,这一刻,倒叫人羡慕。

独坐在芦塘边一块石头上,祈祷此时不要有谁来,谁来都会切断我跟这辽阔的清晨、这哲者的芦塘短暂的缘。

此时,这些生命绽放的自由是多么令人爱恋啊!与芦塘静静对坐中,方能看清它们,感知生命的本真,一种沉静,纯粹、生长、安然的美与和谐。

坐着的石头边儿也有一大片新出的芦苇,它们生长在润湿的泥土里,健硕地拔出身姿,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正是自己的用武之地,于是更添了精神气。它们腰下的几株草可倒了霉,苟且地曲腰弓背,细弱到黄了脸,瑟缩着,蜿蜒斜伸在芦苇叶的缝隙里捡拾些窄浅的光。我一时想移它们于空旷无余的地方,但这对它们将是更大的考验。在这黄叶的下方,是些贴地却更翠青的草,它们豪横地散着叶子,叶冠甩得比圆规画的还圆,中气十足,连它周围的空气都格外澄澈抖擞,它们齐刷刷脆声叫道:“好的很!”“爽!”简直令人哑然,不知芦苇的高瞻远瞩,也不知黄叶者的惨惨戚戚之苦。

我终是不能久坐的,不能听尽这芦塘在这清晨告知我生命全部的真谛。但我感觉还是好了点儿,似乎有了一点儿感悟,一点儿进入胸腔的清新的风。离开这湿地,离开这晨风中幽静的芦塘,再细看这芦塘边的一片青色。它们去年的或者更远的年份的枯干的芦苇杆在四季的呼唤中改变了模样,苍老枯朽凌乱,但这并不影响春季里后生者的蓬勃,它们照样活着。这大概就是生命的顽强,生命最可贵的品质之一吧!但这又绝不是生命全部的意义,全部的魅力,全然的价值,它那令人心醉神往的谜!如同人,绝不应该等同于一棵草。

芦塘,我还会归来与你相望的,但我们都不是彼此终极的归宿;清晨,你还会朝朝向我走来,愿你日日深情地呼唤我,让我觅得生命更多更深更崭新华美的真精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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