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父亲

今日和几个网友聊各自的爸爸,聊到兴奋之处,都羡慕我有个好爸爸陪伴我的童年。很多次我想拿笔写下我的爸爸,但总无从写起,太多事情,太多记忆,甚至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好词来形容我的爸爸在我童年记忆中的重重一笔。

我的爸爸在70年代末高中毕业,(如果当时他去考大学也许又是别样精彩的人生)然后当了一名民办教师,后面学做木匠活,学开车,接着做过餐饮,经营过小卖部,最后老来几十年还是以做一名司机以开车为主。

80年代我家的两层楼是我爸爸设计和监工完成的,包括水电是他自己亲自走线安装到墙壁里的,比一般人多思考一点,为了美观。这点一度让我妈感觉骄傲,恨不得逢人就说。

在我的记忆中,貌似三四岁,我爸爸还特地手工给我做了一个布娃娃,给我弟做过一个木制手枪,让周围一群孩子羡慕不已。

在爸爸经营餐馆时,我和弟弟最开心的是夏天把竹床放在餐馆门前,我们两个并排躺着听爸爸讲故事,出谜语我们猜。爸爸好几个经典故事,我到现在一直记忆犹新,甚至讲给我的女儿听,爸爸教我做的手工,我教给我的女儿,爸爸教我画的画,我教给我的女儿,都是我记忆中的精典。

小时候爸爸带我去买头花,买丝巾,买衣服,鞋子,袜子,我现在都能分别说出买东西的款式和颜色,在哪买的。还有过生日带我去挑选生日礼物,估计现在家里还得出当年买的生日礼物。爸爸还看电视学梳发型,梳的发型比妈妈梳得还好。

小时候不会做的作业,总是问爸爸,在爸爸那总能得到满意的答案,时间久了,爸爸戏称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变成“家长作业。”因为我每天都有不会做的,等待爸爸讲解,哈哈。记得小时候写一篇作文关于爸爸,我就写“聪明的爸爸”,妈妈看到后,大笑说,形容长辈不能用“聪明”二字,但她也语塞,帮我找不到好词。反正当时我认定我爸是世界最聪明,我最喜欢的,无所不能,超级万能,什么都能解决。说到喜欢,想起小时候人家逗我,说我不是我妈妈亲生的,带我去找妈妈。我说好啊,跟你去找亲生妈妈可以,但我走时一定要把我爸带上,成为当时左邻右舍的笑话。但也足已说明当时我对爸爸的感情深厚。

小时候爸爸开大货车,经常跑长途,偶尔我和弟弟也会跟上去玩,爸爸就会带我们去吃好吃的,体验不同地方的美食。当时最多的感慨是,我和弟弟坐车,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是在车上睡觉,可是爸爸却一直在开车,我们问爸爸,我们坐着都累,你开车不累么?爸爸说,开车大脑在思考运作是不会睡觉的。当然爸爸开车几十年生涯中,也出过几次大的交通事故,最严重的一次是,驾驶室撞瘪了,他被夹在驾驶位置不能出来,所幸的是人没事,现在想想,我都后怕。

小时候我和弟弟都是调皮鬼,貌似记忆中,我们两个有争不完的东西,打不完的架,每次发生冲突,妈妈是很生气,要么两个一起打,要么干脆不管。爸爸总是笑嘻嘻的哄完这个,哄那个,哈哈,两个宝贝从不舍得打。还带我们一起玩游戏,即让我们双手挂住他的手臂,要挂牢靠点,我双手挂在爸爸的右手臂,弟弟双手挂住爸爸的左手臂,然后爸爸在原地转圈,把我们两个甩起来了,我们乐不开支,大叫起来,兴奋起来,比现在流星船,海盗船好玩多了,仿佛爸爸的手臂就是我们的整个世界。

长大了,求学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离家越来越远了。但每次回家爸爸总不忘跟我们拉家常,记得爸爸怕我们学习压力大,说得最多的是,分数只是一个数字,学业尽心尽力就行,并不是读书好,将来就有大作为,三百六十行,行行是出状元的。可以说,整个求学阶段,我和弟弟一直是无压力,自发学习的。

工作了,爸爸一直担心着我,我说有啥好担心的,工作不跟学校求学一样么,都是离家。爸爸说不一样,学校是拿钱给学校,学不学在于自己,没有压力的。工作是有压力的,要付出的,要图表现的,辛苦的。记得第一年工作时过年未回家,电话那头的爸爸接到我的拜年电话,声音都哽咽,这是有多放心不下。工作的第一年,爸爸还给我写了封信,内容大致是他的不舍不放心,他的无能,对我没尽力。每打开看一次,我都哭一次,信我一直保留着,其实我想说,爸爸,是我没用心,没尽心,我没用尽全力,自责的那个人应该是我,但往往父母把负责往自己身上揽。

工作回家了,给爸爸买了件啄木鸟的淡蓝色衬衣,爸爸很喜欢,貌似十几年过去了,那衣服他一直留着,衣服一直还在。妈妈说,爸爸总说那件衣服好,最好的,后面不管我买的哪件衣服都不及那件,原因是那件衬衣是我第一次工作赚的钱买的第一件,意义不一样。哈哈。记得有次回家看望父母,爸爸照例出车不在家,我就上姑姑家串门了,一会爸爸回来了,追到姑姑家,开玩笑说,女儿回来了,爸爸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跑来送给姑姑看了,这怎么行。哈哈,姑姑大笑,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我结婚了,爸爸在我的婚礼上发表讲话,言语中我听出伤感,我,爸爸的小棉袄被人穿走了,爸爸此时心里是多失落,但还是不停说希望我幸福,永远幸福。

我有了我的女儿,爸爸让我拍照片发给他看,催着我早日带孩子回家看看,我发现我的女儿也是那么喜欢我的爸爸,曾一度说,我的外公第一好。虽然已为人母,但在爸爸心中我还是个孩子,记得有次晚上,爸爸躺在床上说好像有点感冒,我关切地说,那我帮你泡包板蓝根。爸爸的反应竟然是,你会泡么?会倒开水么?我的天,老爸,我还是三岁小孩么,我在你心中还是那个啥也不会干的孩子。

我和弟弟的新房子也是爸爸亲自设计监工完成的,历经几个月,跑烂几双鞋,人也瘦黑不少,真的不易。

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由于长期奔波在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与爸爸的家常话仍不少,无论电话,还是面对面的沟通,我还是那么喜欢我的爸爸,有时电话里爸爸还跟我分享我和弟弟小时候的日常生活例子,教我怎么带女儿。

当我迎来人生三十岁生日,我突发奇想,我要回家,回家跟父母一起过,感谢父母三十年的养育之情,跟父母一起总结人生。爸爸很是高兴,提前几天主动帮订好生日蛋糕,张罗帮过生日,感觉又回到小时候爸爸帮过生日的日子。同时我又反思,我曾几何时我从来没有过给爸爸买过生日蛋糕过生。

时光流逝,我的爸爸老了,身体也不怎么好,常常这小毛病,那个老毛病的犯,但他仍在工作,仍在开车,开公交车。他说,人老了,不能闲,闲就发慌,还是有点事做比较幸福。他仍在自学玩电脑上网,玩智能手机,跟所有的年轻一样聊QQ,玩微信,玩美图,没有不会的,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曾几何时,我想,家里的房子那么宽敞,那么几栋,上上下下几层,好几百平方了,我和弟弟为什么就要奔波在外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一直陪伴在爸爸妈妈身边。我们努力的程度远远赶不上父母衰老的程度,我暗自伤神。也许我们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你陪我长大,我却不能陪你老去。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也许亲情就是相互牵挂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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