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大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并裱起来当作传家宝的商人

都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但大多数人都觉得不是件光彩的事,只敢暗地里骂,而且是骂别人。很少人把它放在明面上,而且骂自己,还要求后代当作传家宝。

可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在岷江河畔有一家李顺饭店不但大骂自己,还大书特书,逢年过节什么的还要朝拜,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李顺饭店就是一个大四合院。院中供着一颗老槐树,已有百年历史。老槐树上塑封着一个牌子,上面的内容却叫人啧啧称奇:李顺真不是个东西,就是一个该死的奸商。--李顺亲笔。

可实际上呢!这李顺饭店价格公道,远近驰名。尤其是他们的鸡蛋面,味道好、份量足、价格实惠。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李顺饭店的供奉,别人家都供着招财猫、关二爷什么的。可是李顺饭店供奉里封着的是一张鸡蛋面水墨画,还有两个精致盒子,盒子里供奉着两张百元钞票,一张十元钞票。树下还有一把祖传的椅子。

这里面原来还有一个典故,据说这家李顺饭店早年坑过一个叫春华的书生。

春华早年间原本也是这里的人,可早年间就迫不急待选择了离开这个城市。好像,这里有洪水猛兽。只要离开这里,以后再不回来。

春华大概十八九岁的年龄,凭着一腔热血离开,他当时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也不知道远这么一个概念,总以为从乡下到镇子里的距离!后来既便是听说了要坐飞机,也是兴奋大于害怕。

谁又能料得到,这一去就是二十三年。等再回首,岁月早已变迁。从前在意的人,早不知距离有多遥远。只是过年回到这里时,睹物思人,才想起曾经大家一起放飞的梦想,那时候真是浪漫啊!想起一起做的傻事,春华不由得脸上露出笑容。

回不去啊!春华抬头看了看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才下午两点天空就那么沉,真不习惯。春华蹲在当年那块草坪的地方,坦然接受老板异样的眼光。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要不是那棵老槐树长得奇特,被饭店老板当做观景树保留了下来,春华既便是有通天本领,估计也找不到这里。

老槐树长势已不太好,估计还能挺过十年八年的,春华心也随着有些沧老。当春花透出栏标看到老槐树旁边堆着的几个箱子,还有几个啤酒瓶歪七八扭扔在树下,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真是糟踏啊!本来一点不饿,但想了想还是进饭店要了一碗鸡蛋面。

可是春华执意要把那些杂货挪开,然后在这里摆张椅子,放张桌子。老板李顺自然不乐意,一瞬间脸比天气还黑。直到春华甩出两百元拍在桌子上,李顺才换了幅笑脸,别说挪桌子吃碗面了,在这里呆一下午都行。

在这样的小镇上两百元可抵得上一天的收入,尤其又遇到这样的鬼天气,估计下午八成是没什么客人了。可能李顺也为先前的怠慢有些不好意思,不仅搬开了货物,还仔细打扫了一番,并给春华搬了把有垫枕的椅子。

可让李顺想不到的是,就这个小动作就将春华的无名火一下子浇灭了。真是好质朴的味道,一如当年。虽然物是人非,但质朴的味道还弥漫在空气中。

春华不知道的是,李顺一直躲在楼上偷偷地看他。像这样人傻钱多的客人,大概很难遇得到。心里正在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让这个客人多来几次呢?

已是中年的春华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李顺还有这样的算计。象春华这样行走了江湖二十多年的人,各种阴险狡诈都经历过,按理说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亦或者是他心中早有数,只是故意忽略了吧。

春华大概是真的不饿,面已经凉了,他却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只是呆呆地盯着老槐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就好像在盯视一个老情人,而自己已然成了一个雕像。

倒是李顺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一口不吃,不是要反悔吧。李顺掏出那两张红票子,对着光看了又看,又甩了两下,啪啪脆响的声音,钱绝对没有问题。李顺抬头又看了看天,这天越发阴沉了,心里有些发毛。这么古怪的客人还是赶紧走吧,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李顺打定主意不露面,就算这个客人一口不吃也别想把钱要回去,大不了不收他那一碗面钱就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春华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伸出手,颤抖着想去摸一摸那颗老槐树,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又叹了口气,径直掏出十块钱放在桌上,转过身决然而然离去,再不多看一眼,身后有泪水在空中滑过。

一直到离开,春华都没有看一眼那一碗鸡蛋面。

鸡蛋面价值5元。李顺煎蛋的火候刚刚好,鸡蛋发出金黄金黄的光,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可这还是这个面馆开业以来,客人光掏钱却一眼都没瞧的头一回。

李顺有些傻眼,轻轻来到老槐树旁边,盯着那一碗面瞧了又瞧。鸡蛋已经凉了!面条也已经凉了!

李顺默默站了一会,忽然抓起那十块钱,又掏出放在兜兜里的两百元追出门去。

长街上空无一人,好像这个客人从来没来过。

从此后,这个老槐树下常年有把带软垫的椅子。每天李顺都会在下午时分坐在椅子上喝茶,眼睛盯着大门外,好像在等什么人。可一直到死,饭店老板也没有等到这个人出现。

李顺快死的时候回光返照,亲自写下了:李顺真不是个东西,就是一个该死的奸商。--李顺亲笔。并吩咐后代将它裱起来挂上,只要馆子还开张,就不能摘。然后才溘然长逝。

从此,为了纪念祖宗,李顺的后人于是逢年过节就供奉起来,并把它作为了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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