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是家里的长子,一家之主的担子理所当然得他来扛。如何安葬父亲,怎样盘算家里细软,什么日子该到村头张寡妇家和村尾李瘸子家收租等等。无一不是打理得仅仅有条,的确像极了一家之主,管家林豪东每每向我们的阿三大少爷,哦不,是阿三大地主,翘起大拇指。
可这话又说回来,这李地主阿三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呢?
阿三觉得这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儿。日子还得过啊,阿三一如既往地躺在纳凉椅哼着曲儿。只见姨娘带着三个弟弟和妹妹惊恐万分地向院里赶来,这人还没到院中就只听着,
“三儿,你阿娘呢?快把她叫上我们赶紧逃命去吧!”
看着姨娘和弟弟妹妹们这般惊慌失措,这不禁让阿三觉得有失大家之礼,阿三有点儿不高兴了。
“二娘你们这急匆匆地干嘛呢?”
二娘急得直跺着三寸小脚。
“三儿赶紧跟我逃命去,杀你阿爹的人来了。”
阿三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阿全去我屋里带上床底的细软。”
阿三回头看了看牛棚里的牲口径直跑向堂屋在神龛上取下族谱,出来又看了看牛棚。
“二娘你们先由后门走,我去找我阿娘。”
说着就要迈步向前却被二娘一把拽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啊?赶紧跟我走!你阿娘应该已经先逃了。”
阿三觉着阿娘应该是逃了的,便和二娘带着几个小的从后门逃进了山里。
这时的林管家随着罗氏在地里看着下人们赶工,树荫下的罗氏左手端着自家窖藏的甜酒,右手扇着竹扇很是惬意。林管家的在背后给罗氏揉着肩,林管家试探着和罗氏拉拉呱。
“大奶奶您可知老爷子遇事的当日里遇着关老爷了?”
罗氏放下手里的碗。
“哦?还有这事儿?”
看着罗氏来了兴趣这林管家也放松了神经。
“那可不,老爷子遇事前不知在哪弄了八杆子歪把子,老爷子想让我拿去找那些个周家的换作大洋子儿,可他老人家又放心不下就带着二牛那几个小厮自己去了。”
罗氏不再倚着树干端坐了起来拍着大腿。
“这老不死的短命鬼去沾惹那些个亡命徒作甚?”
林管家这时又说道:
“我听逃回来的二牛说他们和老爷子换了钱折回来的路上老爷子不知脚板踩着啥还摔了一跤,这可把老爷子气坏了,提起脚板儿一看,这一看可了不得啊!您猜这脚底儿是啥?”
罗氏气急道:
“你别给我卖弯子儿了,快说。”
林管家看罗氏来气了也不敢卖啥弯子了。
“那脚底儿可以一寸长的金疙瘩啊!金光闪闪的,仔细一瞧还是个关老爷的尊像啊,老爷子那脚板儿刚好被关老爷那青龙大刀戳中。老爷子高兴坏了要急着赶回家,二牛几个小厮劝不住只好换着背老爷子走。”
这罗氏来气了。
“去给我把二牛找来我要问清楚是咋回事儿?”
林管家苦笑着。
“大奶奶啊,您觉着这老爷子走了活着回来的二牛还敢留在咱们李家寨么?”
“他人在哪儿我管不着儿,你给我放话出去谁要是抓二牛那厮来见我就赏三个大洋。”
这林管家翘起大拇指奉承道:
“大奶奶英明。”
罗氏缓缓抬起甜酒碗抿了一口感觉一股清流由口而入沁人心脾,很舒适。
“对了我让你查老爷子生前得罪过的人你查得怎么样了?”
“回大奶奶,老爷子生前最后得罪的人是大龙寨他亲二叔李大歪,老爷子占了李大歪的地拼死赖活都说是自己的,还和李大歪去了观音庙烧香赌咒。”
罗氏叹了口气。
“唉,你家老爷这脾气害了他啊。”
正说话间只听得一声枪响,地里的人顿时尖叫着乱作一团,只见三两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秸秆堆里,一两个蹲在地里双手死死抓着头发瑟瑟发抖,这林管家也不落人后一眨眼的功夫就溜到大奶奶纳凉的树尖儿了,这时的大奶奶放下手中的碗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得焦急地东张西望。
只见一群熊腰虎背凶神恶煞的大汉向这边儿走来,带头的用粗狂的嗓子喊着。
“李大奶奶对不住了,我们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此时的罗氏已经吓得三魂都丢了两魂了,碗里的甜酒也不知什么时候洒了一地。
那带头的把玩着手中的枪,
“让你明明白白地走吧,也算是还了你那死去的姘头卖枪给我的人情吧!李大歪出了十三个大洋让我办了他亲侄子。也就是你家老爷子卖这玩意儿给我们之后半个时辰的事儿。你家老爷子回去需要经过周家大沟,所以我们绕道提前在那儿等他。而现在李大歪又出钱让我们斩草除根,唉,够绝的那么小的都不肯放过。”
罗氏不知哪来的勇气将手中的碗砸向那人。一颗子弹由她胸口穿堂而过,只见后背被子弹带飞的肉被炸得稀巴烂惨不忍睹。李家大院被洗劫一空后一把火给烧了。
阿三把头伸进溪里顿时觉着头上的烈日不见了踪影,二娘是小脚,弟弟妹妹尚且年幼,这样赶路恐怕会被那些个歹人追上。阿三用叶子卷成圆锥形给二娘他们打了水去解渴。
“二娘,我来背阿兰吧。”
说着把装着家谱和细软的包袱给了二娘。二娘红着眼睛用手帕遮着脸面小声抽咽。阿三可没心情去理会二娘的情绪,背着阿兰继续赶路。
二娘抽泣着说:
“阿三儿,我们现在只能去马儿湾投奔你铁头叔了。你阿爹救过他,他会帮我们的,去找他给你阿爹报仇!”
其实阿三也不知道现在该去找谁。
“嗯,好。”
阿三也不再说什么,埋下头只管赶路。
要说这马儿湾啊,就数这马铁头地主最有钱有势了,这可不,你看他们家那房子就知道了,修得跟个碉堡似的。阿三娘儿几个也不知走了多远,走着走着也就日落西山了,天色也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