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色摇摇欲坠》

早上在房间倒水的时候她意识到这是第二天早晨。要让她记得具体日期和星期是不能够的,至少是暂时不能。重复性醒来再喝水上厕所、打开电脑放上音乐再胡乱吃些东西、脖子僵硬伸展腰肢复又到厨房搜刮些吃食、脑海里想像着外面的道路树木人群但又立刻止住继续呆在这一空间,还有很多细枝末节。[一日一生],这四个字又突然跃入她的大脑,不记得是哪个老人写下的一句话,之前在某个节目上看到。

如果把人的一生转化成在一个房间且仅此一天,那会是什么样。如果是她,那房间会是烛光摇曳、香气萦绕的一整天,拉上窗帘让世界只有黑色、轻松的音乐最好是爵士或者钢琴、在堆满书籍的角落地毯上坐下、只够看一部电影的时间那就选择《海上钢琴师》、只够一本书的某个章节那就选择加缪的散文随机翻阅一篇、午餐和晚餐都是喜爱的食物在餐碟里、连同咖啡的气味将空包裹,这样就太美妙。因为一切都简单,不是事件行为带来的身心愉悦,而是简单本身。是的 ,她想要简单的无目的性。即使记忆里的所有复杂的社会性行为和事件仍然存在,这不可抹去,但回忆这个动作本身会让所有的一切都带上了最简洁的白。就像空气自由弥漫,轻盈的真实存在。

她辞职有两个月了 ,因为无法忍受一复一日的工作本身。她就这样在房间呆着,随着时光流淌 。就算是在房间里她也能听到包含万物的声音:隔壁房间小孩大人出门时的吵吵嚷嚷,楼下泳池每到下午水花的扑腾声、连同孩子的尖叫声,远处建筑修建的嘈杂声,熙熙攘攘的车流声,放学下班时刻楼下慢慢嘈杂的人群声,所有的声音连同变化的光线一齐透过窗户,涌进房间的每个角落,也涌进空白的大脑里。在一天里她最多的动作便是倒水,再咽入肚中。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时间一同融化掉了,变成白色的墙壁,她感觉她就是房间的白墙。有时侯她疑问自己是谁。

她知道她是陷入了某种困境。生活的困境和意义的困境。她知道人有自救本性和自毁天性,复杂性和矛盾性就在这里。肯定的同时又否定,明白又混乱。如果要追究困境的缘由,那就是对目的的丧失和对意义的彻底怀疑。再追究起来是天灾的突然降临,将她的大脑搅乱和知觉剥夺。人总得持有某种信念或者,某种核心去活着,会存在飘飘然像树上的叶子随时掉落的人生吗?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摇摇欲坠本身。她在思索这些的时候复又推翻自己。

或许不需要特别意义。就像日子流淌事件发生无法探究缘由,她将水喝下仅仅是因为渴,不再有别的延伸。但是,总感觉有一种缺失在她心里,一种想彻底逃离社会的偏执,逃避自我的偏执。她意识到她在有意识地将时间浪费掉,仍然像个叛逆期的孩子,对的,叛逆——明知某件事不好却仍要去故意实施。对的,“故意”。

她又起身到厨房将水杯的水装满,再缓缓坐下等白天过去。她希望夜晚的时间能更长,她喜爱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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