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三 春

        长贵和长生商量着把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就当它没发生过似的这样一直下去。这一方面对两家大人好，一方面对小孩也好，要是哪天他们长大了发现由于父母的私心而将自己调包到了另外一个家庭，该会是件十分令人遗憾的事情。

       冯初三在长贵家长得壮实，长贵把大半的心力投身在了他身上，将这个儿子照料的妥妥帖帖。待到第二年的春天，冯初三相比较同龄人的孩子已经先学会了攀着墙角站起来向前走路了。每次长生带着凤香来长贵家看望初三，初三总能给他们带来意外的惊喜。不是能在地上蹬开了鞋又用手撑开鞋拿脚去套，就是抓着梳子学大人一样顺捋着自己的头顶。惹得大家仰面发笑，忍俊不禁。在长贵的家里初三有两个姐姐，从小就蜜在姐姐的关照和熨贴里，虽说二姐有些泼辣任性，但她还是挺喜欢和自己的弟弟呆在一起。

       家里三个孩子，长贵和老婆对初三寄予了家庭的希望。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一样的慈眉。但是一看到初三，内心有的却是雀跃和兴奋。就这样，初三在长辈和姐姐们的陪伴照料下自由自在地成长。由于家中最小，父母经常再三叮嘱两个长姐凡事要先考虑弟弟。拿到好吃的记得分给他吃，有好玩的带他一起玩。长贵和老婆还特地观察了几个孩子是不是按照他们的嘱咐在相互照顾。大女儿凤飞六岁，小女儿凤英三岁，而初三才一岁半。初三也就不知名的经常吃到姐姐留给他的口食，也玩遍所有他沾过眼的姐姐们的玩具，当然姐姐也玩初三的“宝剑”“手枪”和“变形金刚”。

       过了几年。有一次，父母带着发烧的老二出门去打点滴。初三和上小学二年级放假在家的老大在家里找出了一把点火枪，初三觉得此枪有修长的射筒看上去很是威风，就在大姐面前佯装发射出枪林弹雨将她浑身上下打了个遍，逗得凤飞捂住了嘴弯腰嘲笑不止。她见过这是母亲烧饭时，在灶台上用来点火的火枪。每次听到煤气灶“噼啪”一声，紧接着是“咚”的一声点火枪开火的声音，这样就能在煤气灶上看到蓝艳艳带着橘色火焰头十分好看的焰火，凤飞就这样讲述给不到五岁的初三听。初三听到这般描述，一下子对瞄准凤飞“射击”的兴趣转移到了要看焰火这件事情上来。他收起火枪，把它推挪到凤飞身上。

        “我的姐姐，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初三好奇地问。

        “当然是啦，我见过好几次，那个火焰不仅可以用来烧水煮菜，还能从蓝色变成桔红色，在锅子下面还能跳舞呢……”凤飞把对火的感受详细地表达了出来。

        “那你打开火让我看看，别撒谎。”初三一板一眼的说道。

        “妈妈说了，那东西不能碰，会吃人，把你整个人都吃了！”大姐摆出威严的气势。

        “那怎么没把妈妈给吃了，你就是胆小鬼。只会说说，什么也做不了。”初三还是紧追不舍。

        凤飞心里打起鼓：“每次见母亲打火都很轻松，而且两个动作，右手转圈左手点枪就能打出火来。自己也想尝试这种操作的乐趣。”加上初三的哀求和激将，她拿过了点火枪朝着厨房间走去，初三紧随其后。

        只见凤飞好似脑袋中在回忆当初见母亲打火的神态，自己在下一节拍将它落实到现实中。这个方法确实凑效，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模仿的力量，让凤飞一下就打着了火。初三见凤飞旗开得胜的样子，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脸上带着充满冒险的神情。凤飞由于第一次成功经历脑海中一直想象着的事，火打着的瞬间她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惊喜还是惊险的这种心理让她一发现得逞了她便想要放弃，以免后面惹出什么祸端。她当即旋转按钮关掉了煤气，好让初三也就此打住不再观望。她推搡着初三离开厨房。

        “原来这么简单，姐，让我也试试！”初三一把从凤飞手里拿过点火枪，带着一脸贼心难收的架势。

        “想试没关系，只能玩一下。”凤飞还算通情达理。

        说罢，初三点着了火，因为火烫不能用手拿捏，初三便举起手边的圆锅放在火上晃圈圈。火苗在锅底不断跳跃闪烁并发出灿眼的亮光。两个孩子被这随着锅子的起伏不断动态变幻的火焰吸引住，迟迟地盯了许久。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铁锅由于过度加热，高温穿透了锅背窜进了锅里一尺多高。这猛烈的火簇在他们两双稚嫩的眼睛里照映出了四个高耸抖动的火光。他们俩一下没了主意，初三一把放下了铁锅，转下身子抱住了后边的凤飞。凤飞也不敢碰触，慌乱中看着眼前的情景不能动弹……正当这时，家里的门开了，是妈妈带着凤英回来了。她眼见叫唤了几声孩子的名字没人应声，便四下寻索。一看厨房里俩姐弟抱成一团失魂落魄的样子，灶台上的火已经冒出了呛鼻的黑烟，烟雾弥漫在了整个厨房的天顶，将灶边的白墙也烧落了有如连绵山峰一样脱落下来的涂料。母亲顿时惊呆了，她的第一念头是把初三和凤英带出厨房，自己拿起湿毛巾捂住嘴再次冲进厨房，关掉煤气。随后马上打开窗户通风，并不停挥舞起砧板将烟雾向窗边驱散出去……

        终于将危机的一刻控制了下来，母亲才惊魂未定地走出厨房，只见三个小孩前后叠站在一起搭肩傍背地看着母亲像名英雄一般拯救了他们于危难之中，不禁都对母亲齐整般地肃然起敬。

        事态过后，就到了秋后算账。母亲把老二放进卧室，关上门后出来。把凤飞和初三叫到身边，二话没说当着他们的面把手上的毛巾狠狠甩到地上，紧接着一句：“说，这是谁干的好事！”

        “妈妈，是姐姐先开的火，她会打火。”平日里最怕妈妈的初三想把自己先撇到安全区。

        凤飞是个不愿说谎的孩子，“是我先开的火，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带弟弟去玩火，是我不对。”

        接下来就只听见脾气火爆的母亲拿起竹丝条噼里啪啦打着娇嫩如月白的小孩的屁股伴随着凤飞哭得死去活来的泪眼横飚……初三没被挨打，但内心却因为姐姐的遭遇而感到愧疚。心想要不是姐姐，今天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可不就是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