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新装与一个网友的维权路

1999年1月4日，重庆市綦江县城跨越綦河两岸、连接城东城西的人行彩虹桥整体垮塌，40人遇难，包括18名年轻武警战士。在这个事故发生的新闻报道中，《南方周末》记者发现一位小学生刘某在1998年11月23日的一篇《彩虹桥要垮》的练习作文中写道：“桥上的铁棒有裂缝，我看见了好几条，我觉得太危险了，好像马上会落下来，我飞快地跑下了大桥。”孩子的母亲将题目删掉了，她告诉记者：“我当时认为，好漂亮的彩虹桥，哪能这样说呢。”这个孩子及其他很多人都说出了皇帝没有穿衣服，但是没有人相信他们，从而一场灾难未能避免。

2008年5月21日，一个叫“789oo88oo88”的网友在天涯社区发了一个“这种奶粉能用来救灾吗？！”的帖子，他反映购买的三鹿奶粉被13岁的女儿饮用之后出现了结石病症：“第一注小便排出，粘稠、呈淡黄色米汤状，还有细小颗粒沉淀，并偶有腹泻。”……无奈当时正值全国军民齐心协力抗震救灾，举国首次为罹难的同胞下半旗哀悼的第三天。他采用这个耸人听闻的标题，以“道德”给一个企业戴顶帽子，无非是想来引发网友共鸣。

789oo88oo88在网上发帖之前，他已经走过了一段维权路。他向泰顺县消费者协会投诉，但是工商部门说需要合法的程序抽样送检，各项检验费上万元全部由他本人承担，他不愿承担这个高于几十倍奶粉的鉴定费用，他转向厂方索要检验报告，但是厂家一直没有答复。789oo88oo88以顽强的韧性，重新向泰顺县工商局直属工商所提出申请，此时超市里的三鹿奶粉换了新包装，已经也找不到那批次的奶粉。他在问题得不到解决的情况下，只能通过在网上发帖求助媒体维权。代理厂商获知消息后，给予四箱奶粉作为补偿与他达成了协议，代理商并收回了问题奶粉。

他的维权之路就此打住。网友感叹，他离英雄只有一步距离，然而就是这一步之遥，灾难就随之而来。全国各省相继出现了婴儿食用三鹿奶粉产生的结石症状，国务院启动食品安全重大事故一级响应，六项措施应对这次食品危机，三鹿停产整顿，警方调查抓捕非法奶农，截止9月15日下午16:00，全国医疗机构共接诊、筛查食用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的婴幼儿近万名，临床诊断患儿1253名，其中2名已死亡……

在反思灾难的时候，把两件相隔差不多十年的灾难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是发现灾难之间存在着一个共性。灾难无非分自然灾难和人为灾难。只不过，由人为因素引发的灾难，它们并不像自然灾难一样不可预测，这种灾难在发生之前总是不断释放出事物与事物关联的信号。在一定程度上，如果抓住这种“不详”的征兆及时补救，两种灾难都可以在可控的范围内将灾难降低到最小损失，关键在于对待灾难的态度及反思灾难后的补救力度。例如一座由“腐败”搭建起来的大桥，在它建好的三年之内市民就觉察到质量问题，如果职能部门认真对待，大桥停用并将腐败分子绳之以法，建立一套有效监管机制，那么在这场地震中，那些无辜的孩子就可逃脱恶魔；以789oo88oo88维权经历为例，如果泰顺县工商局能够重视一个普通市民的声音，并有这样一条免费食品检测及鉴定的通道；如果三鹿厂家在接到网友爆料那刻起，不是以息事宁人的心态封口解决负面新闻，而是把消费者利益甚至生命作为首要考虑的问题寻找根源，那么他的品牌也不能遭受今日灭顶之灾，事故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种“天机”往往以“天方夜谭”和“添乱”为由，被某些人家长制作风刻意回避和选择性漠视，难以进入公众视野，甚至一旦触犯“利益集团”，他们也会以“莫须有”罪名打击举报之人，从而使本可以消除的灾难变成了彻底的人祸。人祸引发的灾难归于某些具体的环节掉链，根源在于各职能部门漠视普通人的生命，非法集团以利益至上荼毒百姓。

在这种合力之下，把这种灾难引向无辜的婴儿及最贫穷的那部分弱势群体。溯本求源，天灾人祸在于未能肃清封建体系之下话语的毒瘤。封建政体以“焚书坑儒”加固统治地位，以 “民可以使由之，不可以使知之”愚民政策降低百姓思考的能力，以“文字狱”建立一套独家话语体系，彻底封杀百姓说话权利。在这种官本位体系下，真知灼见经过了淘洗被过滤， 异端学术遭遇阉割，全国上下只允许用一个脑袋去思考，一个嘴巴说话。民众话语权极度被削弱，一个普通的个体失去了表达力量，嘴巴只剩下吃饭、喝水的功能。因此，即使天真的孩子说出了皇帝没有穿衣服，不会再有任何人相信这是真理。

如今，随着个体意识的苏醒，生命本位作为发展首要问题。某些职能部门也以主动姿态迎合网络平台上的各种民生话题，而对待个体的声音，一味以封杀野蛮作风，只会将真理和歪理一网打尽，如同孩子与洗澡水一起泼掉。如果停产的三鹿倒下了，这一切得不到正确的认识，那将终究又是一个无谓的牺牲。（文/心灵720 作者系天涯周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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