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说“不”吗？

“老同学，我今天被气死了！”在外参加完社区工作室的活动，就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

“咦，你这个好好先生也会生气啊？”我不禁笑着调侃他。

“妈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居然开始爆粗口，可见真心气愤。“怎么啦？感觉你好生气好生气呢……”我与他共情。

“嗯，我今天真的很生气，一口怨气憋了好久了，和直属领导吵了一架……”他啪啦啪啦跟我说了一通，原来是最近因为督导评估的事情学校天天安排他加班，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结果又要什么现场评估，又是叫他加班。“你说他们凭什么呀？又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全是额外负担啊！还一分钱不得！他妈的中层还拿两个岗位津贴呢！我拼死拼活地跟多做少做一个样的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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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是想拿加班工资？”我核对他生气的需求，只有需求被满足这怨气才会消。“也不是，就是觉得特别气，特别不公平！……”“那你在乎的是公平？”“也不是，我也搞不清，这大锅饭能公平吗？你多拿了两个加班费别人还要骂东骂西的，拿了都不安稳……”深深地叹了口气，同道中人深有同感。事业单位就是如此，做的活也是形式主义的较多，最关键是自身价值得不到体现。领导觉得你做对是应该的，做得不对就要扣钱了……

“那你想要怎样呢？跟我发发牢骚？”我开始区分他的动机。“也许吧，发了牢骚过后自己最起码好受点……”“哈哈。”我笑起来，“我难不成是你的垃圾桶？”他在电话那头也笑起来：“老同学，说实话真的很感谢每次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你，最起码在你面前我可以做真实的自己……”他的语气忽而上扬忽而压抑，说到后来又莫名地低落下来。

“我可以说‘不’吗？我觉得我好累好累，学校里压力也大，有时候回到家里都不想说话。老婆也烦，自己整天瞎折腾还赚不到钱，一开口问我要钱我就感觉自己像吃了枪子，想炸！这他妈的老子咋活得那么窝囊……”

听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人到中年本就不易，最关键的其实是孤独感，你会发现当你有情绪的时候你的情绪都无处安放，抱怨在职场毫无用处，大男人在家发脾气更加不行，显得小肚鸡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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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就是想找个情绪的出口吧？”我发现他在深挖他自己。“你不会是想找个三儿吧？”我的调戏让他笑出声来：“那倒不会，要出早出轨了，怎会等到今天……”我知道他在夫妻关系最不好的时候都挺过来了，现在老婆虽然不赚钱但最起码精神上同频共振了。

“老同学，你有么有想过你现在这个境遇其实都是你自己招来的啊？”我试探着问他。毕竟是深交，我也不怕得罪他。

“面对如山压力，你说你可以说‘不’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的好说话带来的这个结果？”我本来想说“软弱”之类的话，一想太伤他心了，就换了个词。

他一愣，然后是长长的沉默，我只是耐心等待着他的反应，每次案主有沉默其实是好事，会帮助他更多地开始反思自己。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也许吧，其实我一直很听话很担心，安分守己听大人的话，被安排工作被相亲，甚至于被结婚，其实我有很多很多梦想，我想像你一样活出我自己，可是我做不到，所谓的责任心所谓的价值观都在束缚我，也许是我懦弱吧，我甚至不敢拒绝领导一次又一次的安排……”说到最后他居然泣不成声了。我依然静默，静静地让他哭。男人不压抑到极限会哭吗？尤其还是承受着正统教育出来的孩子。

“好受点了吗？”等他慢慢收住哭声，我轻轻问他。“妈的，今天被你看笑话了……”我不禁莞尔，会爆粗口说明慢慢恢复正常了。

“还记得我们老师说过的那句话吗？‘如果你的模式不变你的命格就没法改变……’”“嗯……”“你的模式不仅仅是对领导对老婆，估计你对你爸妈也是这样的，你不断地牺牲你自己，只是为了息事宁人，怕被抛弃，怕被否定，所以你不断地允许别人越过你的界限，一次次、一年年，你怕如果有一天你爆了别人会说你怎样怎样，你很在乎别人尤其是你看重的人的评价是吗？”他又一次沉默，我知道他默认了。“亲爱的老同学，你有多久没有爱过自己了？”

“爱自己？我都不知道怎样爱自己了，我在单位就是为工作而奔波；在家里就是看到家人欢乐我就开心，我不知道什么是爱自己……我真的已经忘了……”“你还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最爱唱歌吗？我们都叫你‘情歌小王子’；你还记得你最喜欢和我们一起吹牛吗？我们经常一起爬校门出去看电影？”“哈哈……”他忍不住大笑，我知道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些情景。“每个人的生活不都是自己选择的吗？你选择了听话选择了做老师，选择了现在的老婆，当你决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自己时你就失去了那个张扬个性的自己，所以，我已经二十年没有看到你的作品了……其实你根本不需要顾此失彼，你要的只是平衡，你可以选择说出你的不愉快，我觉得你老婆也会理解你；你也可以选择说出你扛不住压力了，你的领导未必会炒了你，是你选择不说选择不抗争，亲爱的，这到底是谁的责任呢？”

我连珠炮似的话语又一次让他陷入了沉默。

“一语中的……我一直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总觉得自己是生活的受害者……”他仿佛开悟了一般，“我要去找回原来那个充满生命力的自己，你说的对，我也可以活出那个阳光、积极、自信的我，我可以创造我想要的生活。我只是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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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越来越有力的话语，我知道他已经走出了长长的黑暗隧道。没有人可以帮你，除非你自己愿意。

“亲爱的，你可以活出你的包容也可以活出你的勇敢，你是完整的哦。只要你自己始终爱自己，没有人可以夺走你想要的快乐和幸福……”“嗯！谢谢老同学！又一次帮助我走出来！”他的语气开始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不用谢我，一切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是一切的根源。若要如何，全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