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 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子贡问：“君子也有憎恶的人或事吗？，孔子说：“是有所憎恶的。憎恶宣扬别人过错的人，憎恶身居下位而毁谤身居上位的人，憎恶勇敢而无礼的人，憎恶果敢而顽固不化的人。”孔子问：“赐，你也有憎恶的人和事吗？”子贡说：“我憎恶抄袭他人之说而自以为聪明的人，憎恶把不谦逊当作勇敢的人，憎恶揭发别人的隐私却自以为直率的人。”

这是子贡和孔子的一段对话，有一天，子贡问孔子：君子有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一个君子，修炼到最后，似乎什么看起来都能顺眼了，因为孔夫子叫做：从心所欲不逾矩。他觉得，什么东西都挺好，所以，学生们就有点奇怪，你有没有什么看不惯的东西呢？孔子说，当然有啊。就是那些整天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整天在背后宣扬别人糟糕事儿的人。

别人有糟糕的事儿，这也是个客观事实，难免会有人有缺点，但问题是，你那么兴奋地宣传他做什么呢？人家遇到糟糕地事儿，人家已经很难过了。我们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儿，让自己不要那么糟糕，又干嘛要到处去宣扬别人那个糟糕的事儿呢？

这其实，是一个自己寻找优越感的过程，或者落井下石的这种快感。这个是孔子不喜欢的，这个孔子很讨厌。

恶称人之恶者：不是不能知道别人的恶，而是不要到处散播。

恶居下流而讪上者：下流，居在下位的人。讪上，诽谤、造谣，说上司莫须有的这些话。

你是人家的员工，你是人家的手下，你应该维护你的领导。例如：孔子出行，别人问关于鲁军的很多传闻、坏消息，孔子都是尽量地为鲁公在解释，因为，这是我的领导，虽然我也知道他不对，但是我不能够去说他过多的坏话，何况，你还要毁谤他。

恶勇而无礼者：讨厌那种看起来很莽撞、很猛，但是根本无礼的人。张飞就是勇而有礼，粗中有细。张飞见丞相，最听话，永远毕恭毕敬，这叫勇而有礼；樊哙，在鸿门宴上，对答如流，每一句话说的都是救刘邦命的话，勇而有礼。李逵，勇而无礼；吕布，勇而无礼；张扬起来，根本谁都不放在眼里那种感觉。勇而无礼者的人，容易作乱。

恶果敢而窒者：果敢，一个人做事果断是很好的。但是“窒”，窒息，拥塞，封闭起来，一个闭目塞听的封闭的人，但是很果敢，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做事儿斩钉截铁，说干就干，但其实他的目光很短浅。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见别人的话。这种人最典型的就是王阳明的对头，宁王。宁王的特点就是敢做乱。但他却是一个窒者，他是一个不去研究大形势，听不进别人建议的一个人。

所以，孔子讨厌这4种人。叫“四恶”。

孔子问子贡，你也有讨厌的人吗？这个反问，孔子太给子贡面子了。过去孔子好像从没问过子贡的意见。

子贡回答说：

恶徼以为知者：“缴”，抄袭。他假装这些东西是他的，他不尊重别人，他不尊重别人的知识产权，认为这个是自己的东西，还喜欢用这个东西来到处卖弄。

恶不孙以为勇者：他分不清什么叫不逊，什么叫勇敢，勇敢是有义字当先的。不逊，就是一种匹夫之勇。比如：秦舞阳，在集市上就敢杀人，这叫不逊。但你让他上殿见秦王，还没有走到跟前，就两股战战，打了退堂鼓。吓得要死。

恶讦以为直者：有一个词叫“攻讦”，“讦”，就是攻人之短，揭发人隐私这样的东西，这些人却还冒充很直的人，这些人并不是真的“直”，史鱼才叫直，这种人只是攻讦别人，只是呈口舌之利罢了。

这些是子贡最讨厌的人。

这好像师徒两个在相互吐槽，我们彼此说讨厌谁，两个人一起抒发下这样的感慨，把所有讨厌的人都描述了一遍，也是很过瘾的一件事。但是真的拿这个一个个去对照，也是很难的。

中国古人能做这个功夫，中国古人骂人就能够骂到这么细，能够把你对找到这里面的任何一条，仔细地分辨，来对照你地人品。现在的人就会比较粗了，你就把它当成一个吐槽的过程就好了，但是我们自己要引以为戒。

我们要自己来分辨自己，而不要拿他来骂别人。用它来警戒自己，不要成为被孔子和子贡所讨厌的人。

在企业界，最应该小心的就是果敢而窒。

二次创业为什么失败率特别高？因为很多人一次 创业，很可能是因为运气的问题，或者环境问题，成功了， 发财了。随之而来的也是膨胀了，接下来就是乱投资，什么都敢杀伐决断，这就叫做“果敢而窒”。我们既要勇敢，也要勇于不敢。

勇敢可以凭着一时之气，但勇于不敢，是很难以做到的。勇于不敢，需要凭智慧，需要学习，所以，勇而好学，是孔子始终强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