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进心房 第九章

人们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这话放在老支书身上，却并不是太适合，甚至于又带有一点儿贬义。骆驼再大也是不健康的，是失去势力的；马再小，也是一匹能够有用的千里马，一个正当年的动物。

建国前，老支书干过贩私盐的活计。怀里揣上四五双草鞋，脖子里挂着一个旱烟锅子。健壮的臂膀上搭着一个破布褡裢，粗大的手上攥着木推车的把手，每走一步，小腿肚子上的肌肉就一紧一松的，紧的时候像块铁，松的时候像面团。老支书从农历三月份出发，这时，地里的桃花正在盛开，粉红一片，宛如人间仙境。他一直向北走，过去一道废弃的关隘，名叫白马关。再继续往北走，到了泰安城，转过大青山，最后到了齐国的古都，盛产瓷器的临淄。这里的人们生活水平很高，但是官盐的价格居高不下。有一些奸商投机倒把，趁机哄抬物价，囤积货物。使这个地方的食盐价格不断上涨。于是，鲁南山区的人们就开始了这一来钱快的营生。

听村里的老辈人说，老支书年轻的时候可英武了。他参加过对抗土匪的行动，还曾负伤挂彩。当地蒙山上盘踞着一伙无恶不作的土匪，甚至连猖獗一时的日本鬼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几次派兵剿灭，都无功而返。有一个村子的人们，由于二十四孝之一的老莱子出生在这里，所以这个村子叫做孝义村。有一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刘黑七仍然带领他的一众兄弟来这里抢粮食、征收钱财。忍无可忍的孝义村民奋起反抗，用铁锨、锄头、木棍、菜刀作为武器。可是，怎奈土匪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几次交锋之下，孝义村民自发组织的还乡团还是败下阵来。可是穷凶极恶的刘黑七在抢完农民的血汗之后，仍然不放过他们，恼羞成怒之下，对手无寸铁的村民……可叹，可悲，可敬，孝义村真乃真孝义也！

建国后，老支书在村里教员的介绍下，入了党。又因为他在村里享有极高的威望，所有的村民都支持他的工作，投票选举他成为了新一任的支书。这一干就是整整二十多年。先是学大寨运动如火如荼的在全国展开，老支书也带领大家开始了斗穷山、战恶水的战争。没有固定的水源来浇灌土地，他就带领大家依照地势开挖人工水库和水渠，从而构成了纵横交错的网络，使人们不必再看着老天爷的脸色吃饭。贫瘠的山地种庄稼收成不好，老支书就从县文化馆的农业书中学会了“因地制宜”这个妙招，开始在全村范围内推广果树栽培，一口气从外面引进了大粒葡萄、黄金桃、山楂等各种树。他还在村里西边的小山包上开始建设梯田，在山顶上修好了一个很大的蓄水池，也能够起到旱涝保收的作用。村里的人们干劲十足，这个改变穷山沟的运动发展到了顶峰。人们的房屋从原来的土坯房，慢慢的变成了青石板和石灰红瓦构成的新房子。

岭上的石头被开采出来，变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石雕。有的像一只求偶发情的大蛤蟆，有的像一片气势宏伟的瀑布群，有的像一只张着嘴巴正在哈气摇尾乞怜的哈巴狗，还有的在一大片空地上，十分突兀的出现了一块高高耸立的石头，人们把它叫做“仙人指路”。这里便成为了孩子们游戏的天堂。春天，顺手折一支桃花，深深吸一口气，便成为最深沉的呼吸；夏天，泛舟于水库之上，采一些荷叶、莲花，捉一尾鲤鱼，便做得一桌美味；秋天，用锄头挖出一条长沟，把地瓜放入其中，收集一堆干草，借来大人的火种，点燃、埋土、等待，带给人无穷无尽回忆的烤地瓜便出现在眼前；冬天，围坐在火炉旁，品味着最淳朴泥土气息的地瓜干、烤粉皮、山楂片。

一场隐藏许久的矛盾正在一触即发，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往往是最宁静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