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岁,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

房子,是需要,也是归属感和安全感。

1

18岁那年。

正月十七的晚上,我和好朋友慧漫无目的地逛大街。

夜,微冷,有细细的雨丝在飘。

但街上延续着元宵节的灯火,彩灯闹闹地亮着,花车热情地招摇。

我们走着走着,看到一辆宣传房地产的花车。

花车上摆着几个房子模型。

那么小巧,那么精致!

模型里,厨房、餐厅、卧室、卫生间,井然有序。

桌子、凳子、窗、枕头、沙发应有尽有。

甚至还摆着盆景,挂着装饰品。

干净整洁,温暖美好。

天下竟然有这么漂亮的房子啊!

我内心充满向往,对慧说,这房子真好看!

紧接着,叹口气:“我啥时候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啊?”

慧说:“你肯定能住上的!”

我不再说话。

心里想,估计我一辈子也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

2

我这样想是有依据的。

彼时我的家,一百块钱都很难拿出来。

我家的房子,是自建的砖房。

外面红砖裸露,没有刷白灰,也没有贴瓷砖,风吹日晒后,显得很灰败。

里面水泥地,地面许多痰印。因为农村,至少当时的我家,没有“不能随地吐痰”的概念。

床,是吱吱呀呀的木板床。褥子下垫着一层麦秸垫,麦秸杆时不时掉出两根来。

柜子,绝对是纯实木的,裸露着木头原始的颜色和纹理。你会觉得,这就是一棵树被砍倒切割后,就变成了柜子。一两个月不清理,柜子角落就会出现老鼠屎。

桌子,是我妈的缝纫机。我在上面铺上布,放上书,假装是我的书桌。

从未觉得这些不能忍受。没见过金窝银窝,自己的草窝就是天下最好的窝。

让人不爽的是厨房。

我家用的是农村的土灶,炒菜做饭烧开水都在一个灶,用一个锅。不管把锅洗几遍,烧出来的水都有油气。

我记忆中,没有在家喝过开水。吃药,用的都是凉水。

厨房门口有一个垃圾堆。刷锅水倒在那,烂菜叶扔在那,塑料废纸和狗屎,也在此安家。

等垃圾堆越变越大,快要越过半米高的台阶时,我爸会把它们铲到小车里,拉出去倒掉。

清理后的土地,潮湿,平整,然后再慢慢变成垃圾堆。

有一年,我爸在外面捡到几株月季花,种在被清理后的土地上。

花有粉红的,嫩黄的,雪白的。叶子青绿青绿的,感觉能掐出水来。

我欢喜地看着这些美丽的花,又为它们担忧:这么娇嫩的花,恐怕活不长啊!

果然,它们很快就死了。

有个词,叫花开富贵。我家的贫寒和粗陋,注定是养不好它们的。

3

我还记得我家的老房子。老房子更糟糕。

黄色的土胚墙,上面覆着黑色的瓦片。木头门,灰惨惨的。上面一道道因风吹日晒而裂开的纹路,像我妈手上鲜明的裂口。

房内,进门左手边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床。其实,只是四条木头腿支起的平面。

右手边是做饭的锅台,砖土砌的,原本的红砖,有的褪色,有的被火或油烟熏黑。

一间屋子,一半做饭,一半睡觉。

地,是长年踩踏后坚硬的土地,一点也不平整,疙疙瘩瘩的。

晴天,房子向阳的那面土墙,被太阳照得金黄金黄的。

下雨,屋里就会叮叮当当地响。屋顶漏雨,我妈在各个滴水的地方放着碗、盆接水。

不记得自己当时几岁,只记得独自坐在床上,围在被窝里,看着四处落下的雨滴,和溅起的水花,生怕床被打湿了。

这些场景一直在脑海深处,如今回忆起来,我总疑心不是真的。

4

大学毕业后,我和好朋友租住在郑州。

我们租住的房子,在郑州的某个城中村。

楼梯阴暗狭窄,过道也不宽敞。

我们住在五楼,过道两边一个挨一个的绿色铁皮门,住着和我们一样穷的打工人。

阳光会从过道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当走过逼仄的楼梯后,突然而至的明亮,会让人心情会变得好一点。

我喜欢阳光。

但打开那绿色的铁门后,一切又变得昏暗了。

房间狭小,窗户紧闭,终年昏昏暗暗。一进门就得开灯,但灯也不亮,总是很压抑。

床头靠着墙,床尾放着矮柜,床左侧紧挨窗户,床右侧是过道。两人同时经过,必得互相礼让,才不会摩肩擦踵。

没有放桌子的地方。

过道尽头,是只容一人的厨房。厨房左手边是只容一人的卫生间。

我第一次见厨房挨着卫生间的设计。炒菜和上厕所,只有一墙之隔。

楼下的环境也很糟糕。

巷道内,一下雨便有积水,走路得踮着脚。

夜里,湿淋淋的水面反射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巷道边的小房子,玻璃门粉红粉红的朦胧。经常能看见里面晃动着黄头发,黑眼圈,红嘴唇和黑丝袜。

每次经过,我都加快脚步。

可怕的应该是网吧。

有一回,朋友加班,我忘记拿钥匙,没地可去,就去了附近的网吧。

网吧烟味很重,几乎都是男的。我小心找个地方坐下,戴上耳机,与世隔绝。

上厕所时,我发现厕所墙上写着许多小字,仔细一看,恨不得立马离开此地。

那是不同字体的“迷j药”,下面写着联系电话,还有找“小姐”之类的。

我结了帐,逃之夭夭,再也没去过。

我就很想念我家的房子了。

我家的旧房子已经翻新,水泥地面换成光滑锃亮的地板砖,木头窗棂也变成银亮的铝合金。买了新床,新柜子,安装了空调,我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梳妆镜。

我最喜欢房间大大的窗户,雪白的墙壁,哪哪都是亮堂堂的。

屋外,还有清风白云,绿树青天。

粗壮的槐树开满了白花,香透了。麻雀时不时飞过,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

而这里,白天,是繁华都市。夜里,却是诡异世界。

还粘腻,潮湿,好像有永远下不完的阴雨。

5

我真的回老家了,很快准备结婚。

结婚前,看到老公家的房子。

房子在县城里,是自建的二层小楼房。

外面贴着粉色瓷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摆着各种花草。太阳照进来时,它们翠亮翠亮的。

一楼,客厅很大,棕色的沙发有点土豪风。电视机背景墙贴着白里透粉的木兰花。其次是餐厅、厨房、公婆的卧室。

二楼,三室一厅。房间内有卫生间,很方便。

这就是我以后的家了。

一切都很满意。

6

后来,两个宝贝相继出生。小宝出生时,有一段时间心情抑郁,突然觉得我需要一个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娘家,已不是自己的家。

婆家,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孩子长大后,要分房睡,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楼上的三室一厅,有小姑子一间,爷爷奶奶一间。虽然他们不常在家住,但房间要留着。)

我也想有独立的空间,最最想要一间书房。

我还想,按自己的想法布置房间的一切。

安妮宝贝说,“如果有一个房子,可以让人喝醉,埋起头来哭泣,放下所有的羞耻和秘密。它就是自己的家。”

我想要这样的家。

虽然和公婆住一起很好,我们相处也不错,有些小矛盾也都各自化解。他们还帮忙照顾孩子,米面水电也全不用我们操心。

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像一朵花,在我心里扎根,生长,盛开,随风摇曳。我太想要了!

当时,我们的钱,连首付都不够,因此老公极力反对。

我告诉他,不是非要现在买。要先有一个想法,再把想法变成目标,然后一步一步去实现。

如果连想都不想,不迈出第一步,那就永远停在原地。

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他同意了。

当老公向父母说出买房的想法后,他们没有反对,还表示支持,后来帮我们付了一半钱。

当时,我没想着问父母要钱。如果他们有能力资助,我不会推辞;如果他们没办法帮忙,我也不会怨怼。

庆幸我遇到了开明大方还手头有余的公婆。

我们又借了五万块,付清首付。贷款用的是公积金,每月一千多,还承受得起。

7

去年十一,交房了。

上电梯,9楼。走进毛胚房,南北通透,风呼呼地刮,窗外风景一览无余。

好开心呀!我的房子终于到手了!

开始装修,钱如流水般花出去。

每周都要去房子里转转,看它是否有新的变化。

渐渐地,房间越来越明亮,干净,丰富,直到被填得一应俱全。

它就是我十八岁看到的房子,就是当时觉得永远也无法拥有的房子。

甚至更好。

小巧,整洁,温馨。

我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我又买了喜欢的盘子,碟子,调料瓶。

橙色的台灯,放在书桌上。

橙色的虞美人,插在有许多细纹的大玻璃瓶中。

硕大的幸福树,叶子油亮。希望它在这里也能繁茂生长。

老公狠心咬牙买了一个音箱,他说音质非常好,听起来特别美。

8

星期天下午,两个孩子去外婆家玩,老公在加班。

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喝茶。

大窗户,白纱帘,暖暖的阳光。

这不正是我一直幻想的场景吗?

这不正是我梦想中的生活吗?

曾经想都不敢想,不经意间,竟到了眼前。

遥不可及的梦,最后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

曾经,房子仿佛是海市蜃楼,在远方的远方。首付又那么多,好像怎么也凑不齐。月供更让人节衣缩食,平添压力。

现在,许多问题没有迎刃而解,但至少都化险为夷。

感谢,感谢命运,感谢时间,感谢自己。

如果你也想买房,也有和我一样的困难,

别害怕,别焦虑。

一步一步往前走,你负责努力,剩下的交给时间。

逝者如斯夫,但我们在成长,我们在强大。

那些让人忧愁的,总有一天,会笑着说出来。

杜甫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如今,广厦何止千万间,一定有一间属于我们!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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