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很诗意——记诗兄孙新凱

之所以称新凱为诗兄,除了年龄比我稍大些外,还因为我们都是写乡土诗出身的。当我还在写作路上摸索前行时,他已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业余作者”。   

1958年十月,他的处女作《锄头好比绣花针》,在福建省委主办的《红与专》上发表后,更是埋头于诗歌创作。此后,他在《厦门日报》《厦门文艺》《福建日报》《解放日报 》《中国青年报》发表了不少乡土民歌和小小说。

1978年,正是中国改革开放启始之年。那时,我在福州马江七O七港口建设指挥部打工谋生,在工地上当一名保卫(相当于现在的保安);而他是福州马尾区文化馆馆长,由于共同的写作兴趣,我们就这样成了一对“诗兄弟”。

孙新凱从小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在那个年代里,文学,曾是一个多么迷人的字眼!当她像一颗星辰,闪烁在莘莘学子朦朦胧胧的憧憬之中时,不知有多少人被梦想中的灿烂牵引着,痴痴迷迷地跋涉在文学的莽荒地。他还在读小学时,作文常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宣读。他想将来当个作家。

心中的梦想,就像种子发芽之前艰苦的孕育,总是期待真实的成长到来。一天,他偶从学校图书馆里借了一本介绍前苏联大文豪高尔基创作生平的书。高尔基在“社会大学”里的流浪生涯给他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何不如法去体验生活呢?这样不是能更快地实现自己的理想吗?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激动,并用最快的速度把想法付诸于行动。

一天放午学后,他没有回家,搭上了去省城的客车。为了不使家人牵挂,他在自己的书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你们不要去找我,我要去实现我的理想,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就会在报刊上发现我的名字……”

到了省城后,他先到文具店买了一本厚厚的记事本。他想用它来记录他的所见所闻,这些都是他今后的创作素材呀!然而,现实并不如想像来的美丽。当他到个体餐馆、建筑工地、手工作坊打工时,都一一遭到无情的拒绝。

孙新凯回忆起这一段日子说:“他们不是把我当作四处流窜的小偷,就是嫌小(才十四岁),干不了什么。我到处碰壁,失望极了!”

他只好流落街头,连他想用来记录创作素材的记事本,也拿它跟一个小学生换了一块馒头充饥。

后来,他又悻悻地回来了,为此荒废了学业。这使孙新凱大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之悔!

我曾以他的这段经历为素材写了篇《校园里的文学梦》报告文学,分期发表在《福州晚报》。

那年 的“五一”节似乎特别有意义。那是“四人帮”垮台后的第二个春天——1978年3月,刚刚复出的邓小平在全国科学大会上作了重要讲话,向世人宣示:“知识分子已经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一部分。”这个宣示,把广大知识分子从“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十字架上解放出来。特别是老知识分子,无不欢欣鼓舞。

“五一”渐渐地临近。我寻思着,今年的“五一”应有别于往年,知识分子也是“劳动者”了。这个节日,同样也是他们的节日。心里有一种写作的冲动,便写了首《今年“五一”倍亲切》的小诗。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这首“顺口溜”似的东西,以“金矛”的笔名,投给了《福建日报》文艺副刊“武夷山下”。

五一节那天下午,我正坐在工地岗亭里上班,远远便看见好友孙新凯手里拿着份报纸向我走来。快临近时,他扬起报纸,大声向我喊道:“今天的报纸登了你的诗”。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迎上前去,连声问道:“在哪儿?在哪儿?”。直到真真切切地看清自己写的东西变成铅字的样子,才深信不疑。一阵惊喜,从心里溢于言表。我想,所有第一次发表作品的,大抵都如此吧!

出于对诗歌狂热的爱好,我们经常泡在一起,将《诗刊》《星星》当成经典读本来研读,没日没夜地穷聊读诗心得,探讨诗写技巧,品味诗行妙句,甚至笑谈诗人轶事……

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感叹:那时,我们真的好诗意呵!

也许受当时风气的影响,他有了办刊的冲动。他对我说,他准备办一份诗歌油印刊物,刊物名称就取自朱德为福州鼓山的题词:兰花圃。

“兰花圃,好刊名!”我举双手赞成。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第一期《兰花圃》呱呱落地,尽管那是一本薄薄的油印刊物,也倾注了我们的热情与心血。第一期差不多刊用的都是我们自己的诗歌习作。孙新凱是理所当然的主编,我是他手下的一名编辑兼蜡纸刻写。没想到就是这么简陋的油印刊物,竟引来四面八方的热烈反响。1978年5月,刚从北大荒回京的丁玲,给《兰花圃》寄来一篇散文,並赠送二册签名的新版《桑干河上》。许多诗歌作者更是从四面八方寄来了他们的作品。

有一天,孙新凱拿着一叠诗稿递到我面前说:“你看看这组诗……”我接过来一看,只见稿纸上工工整整地抄写着许多首诗作——《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致橡树》《呵,母亲》……作者:舒婷——是的,她就是后来誉满天下的大诗人舒婷。可当时她还是一个无名小辈,不知她是怎么看到《兰花圃》的,竟把她多首的“经典名作”寄了过来。虽说是无名小辈,但我们读着这些诗稿时,却感受到了诗中蕴含着的大气与语言表达上的新鲜感。她的诗歌充盈着浪漫主义和理想的色彩,对祖国、对人生、对爱情、对土地的爱,既温馨平和又潜动着激情。她的诗擅长运用比喻、象征、联想等艺术手法表达内心感受,在朦胧的氛围中流露出理性的思考,朦胧而不晦涩,是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风格相结合的产物。他决定在《兰花圃》头条刊发了舒婷的组诗,並加编者按推荐了她的作品。因而引发了一场争论。为此,1981年《诗刊》《光明日报》《文汇报)等报刊与《福建文学》在福卅就舒婷诗歌创作问题召开座谈会。在这期间,舒婷从没提及向《兰花圃》投稿一事,孙新凱也没提及,此事就像船过水无痕一样洇灭了许久。直到开展舒婷朦胧诗大讨论后,不知谁又想起《兰花圃》曾发表过舒婷的诗作,有关部门需要实物原件,他便将仅存的几本油印刊物如数上交,为这场轰动全国的朦胧诗大讨论增添一抹趣味横生的地方色彩。

1978年,许多刊物还处于因循守旧的“冬眠”状态,《兰花圃》却能率先刊发舒婷的诗,并加上按语予以肯定与提倡,这可以看出孙新凱的胆量与勇气,同时还可以看出他独具慧眼。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孙新凱从诗歌转入歌词创作。有人说这是他人生的一次华丽转身,而我却不这么认为,从他写诗的第一天起,他诗歌创作就扎根于深厚广袤的民歌沃土,他的诗就是一朵朵奇异的花,绝对有别于同时代其他诗人的作品(这从本期所选的诗歌中也可以看出来),他的转身无异于如鱼得水,水到渠成,是人生的必然。

这几年有关海峡题材的歌词涌现不少,但真正写得好的作品并不多,而孙新凯的《海峡人家》可称得上是上乘之作。 一样的庙一样的塔,一样的黄土塑菩萨。一样的祖先一样的根,一样的童谣唱中华。一样的小燕子,两岸都有家,一样的团圆酒,酿过多少个春秋冬夏……

就这样,孙新凱把最炫民族风带入词坛,把浓郁的诗意带入词坛。他把每一首的歌词写成了诗,惊艳了许多著名作曲家、歌唱家眼睛。把他的每一行优美的文字变成了旋律、音符,在听众的心里迴响。

作为福州人,他也为方兴未艾的福州歌曲创作注入实力。福建方言是汉八大方言之一, 在唐末五代就已定型, 福州话在福建方言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孙新凱的《 告一声老家》 (章绍同作曲 ,胡薇演唱 ),将福州方言表现得声情并茂,惟妙惟肖:

告(喊) 一声老家,

满山竹笋都发芽;

告(喊) 一声老家,

目滓(眼泪) 化作雨中花,

雨中花。

故乡海连江,

祖厝青山下,

家是游子情牵梦挂;

池塘钓明月,

小溪摸鱼虾,

叫我怎能不想它!

(啊! 池塘钓明月,

小溪摸鱼虾,

叫我怎能不想它! )

故乡养大我,

出门闯天下,

心中总想要报答;

大雁又回归,

桃李又开花,

叫我怎能不想它!

(啊! 大雁又回归,

桃李又开花,

叫我怎能不回家! )

告(喊) 一声老家,

门前客鹊叫喳喳;

告(喊) 一声老家,

告香满街茉莉花。

告香满街茉莉花……

2018年“百度”为孙新凱列出一份获奖作品“清单”——

获奖的作品有:《海姓娃》(儿童歌曲)《美丽的大自然》(儿童歌曲)《福卅美》(陈勇铁作曲)《春到西部》(袁荣昌作曲)《中国在春天里微笑》(史宗毅作曲)《水上人家》(李式耀作曲)《福卅晚报之歌》(李式耀作曲)《平安福建》(骆季超作曲)《乌龙茶》(杨铭作曲)《成功颂》(王文麟作曲)《我的祖国我的家》(羊鸣作曲)《美丽的琅岐島》(张诗召作曲)《长江人家》(哈辉演唱)《闽江在我心上流》(孟庆云作曲,赵秀兰演唱)《老家不老》(孟庆云作曲,宋祖英演唱)《这一座城市很温暖》(徐沛东作曲,雷隹演唱)《名城明珠》(孟卫东作曲)《老家》(付林作曲,戴玉強演唱)《和平之声天际留》(陆在易作曲)《家》(陆在易作曲,廖昌永演唱)。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其歌词作品《家》曾于2001年荣获首届中国音乐“金钟奖”(中国音乐最高奖)。纪念澳门回归5周年时,由他作词的《这一座城市很温暖》,在“让世界倾听澳门”歌曲创作比赛中获得二等奖。由于他在诗、词方面的独特贡献,2O16年入选《八闽百年百名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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