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故事

那一年她十九岁,在堂姐的陪同下去镇里相亲。那一年,他二十,自己开着一家小饭店,是她的相亲对像。然后,订亲,结婚,一切都那么自然。

那一年,她二十一,他二十二,他们迎来了第一个孩子。经过一年多的学徒生涯,他开始经营药店,算是个赤脚医生,她相夫教子,和丈夫共同打理着小店,日子也算和和美美。

那一年,她二十五,他二十六。分田到户,家书封封让他们回老家,说是如果不回去家里就跟他们没关系了。也许太年轻,看不懂世态,他们关了店门回到了老家。本想着分完田他们就离开,可总是事与愿违,在那个年代,有种说法叫“不革命,就是反革命”,他被选为村干部,没有了离开的理由。

那一年,她三十五,他三十六,随着孩子陆陆续续的到来,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于是他加入了伐木场,三十几年没干过重活的他,去的第一天双手就起满了水泡,几天时间,已是血肉模糊。她忍着泪,帮他清理伤口,细心包扎,却又无能为力。终于,他背起行囊远走他乡,只为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那一年,她三十八,他三十九。他在三百公里外的农场,奋力打拼着,而她在家守护着老人和六个小孩。有人说,她是泼妇,因为曾经在生产队的人来搬粮时,她趴在粮仓的门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不多的粮食。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这些,她的公分换来的食物根本满足不了家里的十几张嘴,那些人都会被饿死,所以她用命去搏,哪怕背负泼妇的骂名,她也不后悔。

那一年,她四十三岁,他四十四岁,他们的大女儿出嫁了。然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外孙。接着,他的儿子娶亲了,女儿也相继要出嫁了,可是他和她还是相距着三百公里,聚少离多。

那一年她五十一,他五十二,为了不让儿子下乡,他申请内退,让大儿子接了自己的班。终于他回了老家,可以跟她朝夕相伴。在家的日子,他也不曾悠闲过,回了老家的他,开始搞养殖。最多的时候,他的家里有十几头牛,二十几头的猪。成为了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女儿已出嫁,儿子已娶亲,他们开始了含饴弄孙的日子。可日子并没有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她在去看望大儿子的路上,翻了拖拉机,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而他在带最小的孙女时,因为是个小调皮,闻不得烟味,他戒了二三十年的烟瘾,更因为这个孙女是个不消停的娃,一坐下来就哭,他背着她走街串巷,然后旧病复发,在床上躺了小半年……

虽有磨难,却并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她在老家负责小儿子的日常打点,他在乡里,照顾着上学的孙子孙女。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有时也会吵架,但更多的时候,是他在说,她在听。

那一年,她八十一岁,他八十二岁。终于,最小的孙女也上了大学,他们终于可以相依相守了。吃完饭,她在洗碗,他在浇花,然后,他在躺椅上坐着,她就搬个凳子在他旁边默默的听他讲以前聊现在,偶尔回应两句,日子倒也惬意。

那一年,她八十二,他八十三。五月的一个清晨,他突发脑溢血,再也没有醒过来,而她从此有了严重的心脏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这一年,她九十二,同样在一个五月的上午,晕倒在了菜园里,从此长眠地下,十年之后,终于两人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她是我奶奶,他是我爷爷,我就是那个让他戒了烟,断了腿,最后上大学的小孙女。那个他们倾注最多感情,最后带着最大遗憾而走的根源。爷爷的遗憾,是我跟哥哥没有大学毕业,奶奶的遗憾,是我跟哥哥娶的未娶,嫁的未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人的一生可以用简短的文字表达。谨以此,纪念我逝去的至爱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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