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买了辆摩托车,这不是什么大事件,因为车不是什么好车,卖车的车行在我们学校南边,过一个路口,开在变压器后面的一个专业回收各路扒手,偷车贼偷来的摩托车的车行。
我曾经梦想着买一辆摩托车,不为别的,骑电动车不够拉风,特别是冬天装上把套,活像农民工。
骑摩托车多好,能炸街,还能装低音炮扰民,关键是可以拉姑娘,当她上车时你还可以试试安全气囊的软硬和大小。
这当然是我的意淫幻想。
当然我指的是姑娘,因为我还是把摩托车这个梦想实现了。
七号
第三次摔车的时候是七号的十七岁生日,他的车是一辆仿杜卡迪的地平线趴赛,125cc的,改了天蝎的排气,红白的。
在继他两次摔车差点把命搭进去之后,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要什么。
他还是要命。
我说你戴个头盔其实能保命,还有就是你不能再骑快车表演翘头了,那样很傻,一点不帅。
他说不帅吗?
我说你人很帅,但是那个动作一点不帅,像古时候马尥蹶子。
他说那他就放心了,他妈的他每次骑车第一件事是去拾光美发洗个头,吹造型,不戴盔是怕人看不见他的帅脸。
他生日那天他欠了一屁股赌债,和他妈要钱,他妈不给。
七号打电话问我,桑桑我到底帅不帅?
我说很帅。
他就把电话撂了,然后准备把这俩地平线卖了请人吃饭。
因为加不起油,他只能推车走。在一个路口转弯的时候他拐了一个大弯,车把直接抱死,那辆红白色的地平线就倒了,这时候他给车行打电话让他们到十字路口拖车。
拖车来的时候他已经扶起了车。
“这个还是要收100块钱救援费的弟弟。”
“我卖车。”
“我给你500吧。”
“可是你卖我的时候5000啊。”
“哦,对了你车摔了,漆花了扣100,救援100,现在是300了,你要不要?”
“数钱吧。”
七号毫不犹豫的300块钱走了。
车行
二明和我得知七号的车出了的时候,我们二人欣喜若狂,特别是得知他300块钱就把车卖了,我俩凑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去买七号的车,不,现在应该是车行的车了。
二明爱摩托,从他爹买的第一辆嘉陵125开始,他房间里贴满了摩托车的海报,经常和我说,桑桑你看这是大魔鬼,这是本田cbr,这是宝马的s1000,这是r3,还有那个是哈雷,雅马哈。
我说,真他娘的帅啊。
完事儿我俩就上院子里,坐在嘉陵上,一人戴一个头盔,闻着头盔里的口臭混合着烟熏味儿,幻想自己骑在川崎的z1000上,当然我俩必须得开大贸的车,走私的容易挨抓。
在那个时候我俩就有了优雅从容的意识,不过这终归不够,后来我俩知道了,骑摩托就不是什么优雅从容的事,只有脑子抽了的人才会花二十多万买一辆100多匹的4缸摩托。
而往往骑摩托的人认为自己有牌照有驾照就优雅从容了。
我和二明到了车行一眼就看到了七号的车。
他们在给这辆车重新贴花。
操你妈的原来这车里面底漆是白色的,他们只是稍微补了补,再贴个花就又当新的卖了。
我俩加起来有一千块钱。
二明有些激动了。问,“这是七号的车吗?”
“现在已经不是了,你要帮他赎?”
二明咽了口口水,“1000卖吗?”
车行维修工把两手从车把拿开,告诉二明,它现在是你的了。
我有些傻眼了,操,他哪儿来的一千?他明明只有五百。
二明说你我兄弟不在乎这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回去的路上二明骑着车带着我,他一路都在说,这车真不错,他妈的真快,就是没abs,但是1000值了,你看给把油加满了,还改成了纯红色,真好!
我心里在想,好你妈了个逼好,这绝对是这破车行挣的最省心的700块。
三哥
三哥骑车带着我和二明的时候绝对是我和二明最爽的时候。
我俩封他为鄯阳街车神,他能把这俩车的骑到逼近它的120迈极速,还是在带着我俩的情况下,我和二明从来没坐过过山车,坐完他骑的车后,再后来我去欢乐谷坐了一次过山车,只觉四字,索然无味。
鄯阳街的供热改造工程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我们依旧飙车,三哥越来越快。
他带着我俩的时候依旧维持稳定的转速输出,当然他忽略了因为施工路前方垒起来的土堆。
我和二明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掉进了挖好的坑里,三哥因为太专注,拥有近专业骑手的素养,车在人在,没有丢车保命的这种态度,断了条腿。
后来三哥换了个方向发展,他在家和他爹学拉二胡,拉摇滚风格的二胡,因此他走上了艺术这条不归路,我万万没想到后来我会追随他。
他在我考上大学之后说,“我当时就觉得你小子是个人物,你是唯一一个骑的比我慢的,125干到100的没几个。”
我说,干到100的是二明,我从来没敢骑过六十迈,因为身上会有一堆撞死的虫子,我感觉很恶心。
他说“弟弟呀,你能成大事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心怀敬畏,你有一颗佛心不杀生。”
“我其实也骑过100迈的。”
“你看看,你又敢于挑战,但还是会迷途知返的。”
克林
二明说他不会还我那五百的,因为我也有责任,但是他会把车再卖给车行,剩下的钱给三哥买营养品,因为他腿断了。
我说行,但营养品要到我三舅店里买,会便宜,他说可以,但我不能黑这钱。
我们又把它卖了300块。
拿到钱我先去买了一包芙蓉王香烟,这不是公款吃喝,因为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骑的最少还要承担损失。
完事儿我去我三舅哪儿买了几箱临期八宝粥和罐头,他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看起来多就行,我三舅和我说没问题。
当我和二明打车把营养品送到医院时,三哥父母感天谢地的,夸我俩是好孩子。
可当他俩知道摩托车是我俩的时候,三哥的父母把我俩赶了出去,说我俩是王八蛋,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
我估计这对王八蛋,有人生没人教夫妻要是知道那些罐头八宝粥没几天就过期了会骂的更狠。
我出生于1999年。
二明出生于1999年。
三哥1997年生人。
好像数他最大。
这俩车的拥有者现在是克林了。
他说他要去国境线看看,我们问,你是去哪个国境线?东南亚还是蒙古还是哈萨克斯坦?
他说他要去二连浩特,然后偷跑到乌兰巴托,到基辅最后到莫斯科,再到柏林到巴黎,一路干,干到美国去。
我说你能出了省再说吧。
二明说我们俩去的最远的地方是隔壁市的黑网吧,当时骑了俩小时120多公里。
克林说他一定行,这俩仿杜卡迪的地平线125是难得的好车,你看他蓝色的喷漆,白色的拉花,还加装了挎斗,防撞栏,就是和ktm一样优秀的摩托拉力车。
我说其实这车以前是趴赛车。
克林说放屁,这就是拉力越野的车。
二明说,对,这就是越野车。
第二天克林没有来学校,第三天也没有,第四天也没有。
老师问,克林呢?
我和二明齐声回答,他去要去二连浩特,然后去莫斯科,最后一路干到美国。
当时我脑海里是这样一幅场景,我估计二明也一样,克林骑着那辆仿杜卡迪+ktm的地平线125摩托车,来到了二连口岸,准备偷渡,被边防战士发现,他把油门拧到最大,在草原上一路狂飙,扬起阵阵黄土灰尘,好像鄯阳街的供热改造施工现场,二连浩特草原上的黄羊群被他惊着了,奔跑着朝着国境线冲去。他一路狂飙,离开了我们,像电影里的长镜头一样,一点一点的缩小,又一点一点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