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秘密》18章儿童的教育

第二部分

第十八章  儿童的教育

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个最重要的现实:儿童拥有一种精神生命,这种生命的微妙表现尚未引起注意,它的活动方式会被成人无意识地破坏掉。

成人的环境对儿童来说并不是一种适宜的环境,而是一群障碍物,这群障碍物加强了儿童的防备,使他们的态度乖戾,并使他们易受成人的暗示。儿童心理学和儿童的教育一直是从成人的角度,而不是从儿童的角度来进行研究的。因此,它们的结论必须从根本上予以重新审查。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儿童每个不寻常的反应都给我们提供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每次发脾气都是某种根深蒂固的冲突的外在表现,这种冲突并不能简单地解释成是对怀有敌意怕环境的一种防御机制,而应该理解为一种更高尚的品质寻求自我展示的表现。发脾气也就像是一场暴风雨,它阻止了儿童的心灵从隐避处显露出来。

很明显,所有这些伪装把儿童的真实心灵都隐藏起来了。乖戾、挣扎和畸形的表现掩盖了儿童自我实现的努力,使他不能展示他的真正的个性。在这些不协调的外在表现背后,肯定存在着一个根据一个精确的计划正在发展的个体精神胚胎。就在这些外在表现底下,隐藏着一个尚未被认识的儿童,他必须获得自由。教育家所面临的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去了邂这个尚未被认识的儿童,并把他从所有的障碍物中解放出来。

在心理分析的研究和这种对尚未被认识的儿童所做的心理研究之间的根本区别主要在于,成人潜意识的秘密是自我约束的某种东西,而儿童的秘密很少会被他的环境所掩蔽。要帮助一个成人,我们就必须帮助他解开在漫长的时期中形成的有关复杂的适应的一团乱麻。要帮助一个儿童,我们就必须给他提供一个使他能自由发展的环境。儿童正处于自我实现的阶段,完全应该为他敞开大门。事实上,他正在创造自我,也就是正处于从不存在到存在、从潜在能力到实际行动的过程中,处于这个阶段,他不可能是复杂的。由于儿童具有日益增强的能量,他在展现自我时就不会有很大的困难。

在一个不受约束的环境中,即在一个适宜于他年龄的环境中,儿童的精神生命会自然地得到发展,并揭示它的内在秘密。只有坚持这条原则,否则,所有未来的教育尝试只会导致一个人更深地陷入到无止境的混乱之中。

新教育的基本目的就是发现和解放儿童。与之有关的首要问题就是儿童的存在;其次是,当他日趋成熟时,给他提供必不可少的帮助。这意味着必须有适合于儿童成长的环境。障碍物必须减少到最少,环境必须为那些发展儿童能量的活动的开展提供必要媒介。由于成人也是儿童环境的一部分,他们也应该使自己适应于儿童的需要。他们不应该是儿童独立活动的障碍物,他们也不应该代儿童去进行那些使儿童达到成熟的活动。

我们的教育体系的最根本的特征是对环境的强调。

我们学校教师的作用一直是一个值得注意和讨论的对象。教师被动地为儿童搬掉了由于他自己的活动和权威所造成的障碍物。这样,儿童就可以使他们自己变得主动起来。当教师看到儿童自我活动并取得进步时,便感到满意。所有这一切,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被认为是教师自己的发明,他可能是受了施洗礼者圣约翰思想的激励:“他必须增加,而我必须减少。”

我们的教育体系中的又一个特征是对儿童人格的尊重,并达到了以往从来没有过的程度。

这三条原则在最初以“儿童之家”而闻名的机构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儿童之家”这个名称带有家庭的含义。

新的教育体系被广泛地讨论,特别是涉及到儿童和成人角色的颠倒— — 教师没有桌子,没有权威,几乎没有教学,而儿童是活动的中心,可以自由随意地到处走动,选择他自己的作业。有些人把这看作是一种乌托邦,而其他的人把它完全看作是一种夸大。

另一方面,其他一些革新措施得到赞同并被接受:一些跟儿童的身体相适应的物体、明亮的教室、装饰着花朵的低矮的窗户、仿制现代家庭的家具的微型家具、小桌子、小扶手椅、漂亮的窗帘、儿童可以方便地打开的小橱以及橱内存放儿童可以随意使用的各种物品。所有这些东西可以看作是实际的改进,并有助于儿童的发展;我相信,有更多的儿童之家会千方百计地保护这种令人欣喜和感到方便的外部特征,把它作为儿童之家的一个主要特征。

现在,经过对这些事物广泛的研究和大量的实验之后,再次对他们作考察,尤其对他们的起源作考察可能是很有价值的。

有人认为对儿童作实际的观察,就能使我们得出惊人的结论,即儿童拥有一种神秘的本性,对这个真理的直觉使我们构想出一种特殊学校和特殊的教育体系,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对某种仍然未知的东西作观察是不可能的。一个人通过一种简单的直觉,认为儿童拥有两种本性,并且企图用实验把它们展示出来,这也是不可能的。尚未被认识的东西应该通过它自己的能量展现出来,当它这样展现时,没有一个人会比最初目睹它的人持更大的怀疑态度。就像世上其余的人一样,他也拒绝新的东西,结果,这个迄今为止仍然未被认识的事实,在它被人们最终看见、承认和满腔热情地接受之前,必将不断地把它自己强加于他。那些被新的现象所震惊并最终接受它的人就会深深地迷恋于它,并且将他的生命奉献于它。他的激情是如此巨大,以致他认为他自己就是它的创造者,然而,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对它的展现颇为敏感罢了。对我们来说,困难的是发现新的东西,更困难的是使我们自己相信我们所发现的东西的真实性,因为在新东西面前我们的感官大门却是关闭的。然而,当我们有了这样的发现并承认这个真理时,我们就变得像《福音书》中搜寻宝珠的那个商人。当我们找到一颗价值无比的的宝珠时,为了能买下它我们就出售我们所拥有一切。

我们的智慧景观可以比作一位贵族画室的景色,这个房间对陌生人是不开的。如果要进去他必须由另一个已熟悉它的人陪同才行。因此,一个人如果没有人介绍,他只得砸坏紧闭着的门或偷偷摸摸溜进去。当他最终进入这房间时,他就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伏打肯定是带着惊讶和怀疑的复杂心情,注视着死青蛙肌肉的颤动,但是他坚持实验,认识了静电的作用。一件细小的琐事有时会开辟一个新的和无止境的领域。从本质上说,人是一个开拓者,只有通过对似乎是毫无意义的细节的发现,他才能前进。

在物理学和医学科学中,对新的现象的鉴定有着严格的标准。在这些领域中,一个新的发现就是对以前尚未被认识的事实作出了鉴定,很可能这个尚未被认识的事实一直是丝毫不受怀疑的。这种事实是客观的,并不依赖于个人的直觉。在验证这种事实时,有两步骤:首先,必须把它分离出来,并在不同条件下进行研究,其次,它必须再现,并从不同的角度进行研究,以确定它完全不是一种幻觉,而是一个具有真正价值的有形资产,在第一所儿童之家里可以看到这样的例子,对这些似乎是无意义的事实的初步发现产生了巨大的结果。

我们的方法的起源

下面对我们教育体系的起源作的描述,取自于我在当时随手记下的一些旧笔记。

你是谁?

我们第一所学校(“儿童之家”)招收3岁到6岁的幼儿,它于1907年1月6日创立。当时,我们还没有建立专门的教育体系。除了50多名极端贫穷、衣衫褴褛和明显胆怯的儿童之外,我一无所有,其中不少儿童还在流泪,把孩子委托给我照料的那些父母几乎都是文盲。

在这些儿童居住的公寓中拨出一个房间,我被邀请来照管这个收容所,这样,这些儿童就不至于被扔在楼梯上,在那里他们会弄脏公寓的墙壁,成为令人烦扰的根源。

基于某种不明确的原因,我感到一项伟大的工作即将开始,并且它会获得成功。这天是主显节,弥撒和祷告的主题似乎是一种预言:“地球完全被黑暗所笼罩,这时星星在东方出现,它的光辉将成为人们的指南。”

那些出席开幕式的人颇感惊讶,自问道:“为什么蒙台梭利小姐要为穷人提供这么好的一个收容所?”

我开始了我的工作,就像一个拒绝好的种子的农夫,但他得到了一块肥沃的土地并把种子撒在其中。结果是相反的。我一挖泥块就发现了金子,而不是粮食:这泥土隐藏了珍宝。我就像手持神灯的阿拉廷,但并不知道这就是打开隐藏的珍宝的钥匙。至少我为这些儿童所做的工作带给我一连串的的惊叹。

对这些弱智儿童我做了大量的工作,用各种物体教育他们,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这就有理由推论,那些已经成功地运用来帮助弱智儿童和纠正他们思维方式的手段,对那些智能正常的儿童也有某些帮助。基于这些经验,某些心理卫生的原则得到了详细阐述,并且尽可能令人信服地把它运用到其他人的身上。但是,这并没有改变这个事实,即这些手段对正常儿童所产生的最初效果仍然令我很吃惊,并常常使我感到十分可疑。

这些物体运用于这些正常儿童所产生的效果,不同于运用于智能有缺陷的儿童。当一个正常儿童被一个物体所吸引时,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于这个物体,始终以惊人的聚精会神的态度继续工作。当他完成工作后,显得满意,轻松和高兴。这种轻松和满意感是我第一次在那些平静的小脸蛋和闪烁着完成了自发任务之后满意的眼神中看到的。我给儿童的物体就像开钟发条的钥匙,但这里有一个重大的区别。当钟的发条上紧之后,钟自身就不断地运转了,而给儿童一件物体使用之后,他不仅能持续地使用它,而且他的努力会使他的心理比以前更健康和更强有力。要使我相信这不是幻觉,需要时间,在每次新的经验证实情况确是如此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仍然不敢相信,但同时我又感到十分震惊和惊讶。每当这位教师告诉我儿童正在做什么时,我就会责备他。这种情况太经常了!我总是严肃地说:“不要来跟我讲这种幻觉”,我记得,她并不生气,总是流着泪回答说:“你是对的。当我看到这样的情况时,我就想肯定有个守护神在激励这些儿童”。

最终,有一天,当我怀着极大的敬意和慈爱看着这些儿童时,我把手按住我的心口问道:“你是谁?”这些儿童也许就是耶稣所怀抱的幼儿,耶稣曾经说起过他们:“无论谁为我接收这个幼儿,也就是接收了我,”他又说:“无论谁不像一个幼儿一样承认天国,他就不能进入天国。”

这就是我去看他们的情况。这些儿童眼泪汪汪,显得很惊恐,他们是如此的胆怯,以至我无法使他们说话。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显得很迷茫,似乎在他们生活中以前从未见过任何东西。事实上,他们是贫困的和未被好好照管的儿童,这些儿童在黑暗、破落的家庭中抚养长大,缺乏刺激他们心灵的东西。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他们营养不良,他们需要喂养并得到新鲜空气和阳光,他们就像似乎注定不能开花的幼芽。

产生如此惊人的转变的特殊环境是什么呢?是什么东西给了他们新的生命,并已使这种新的生命的光辉扩展到整个世界的呢?

他们发展的障碍已经明显地被去除,并且已经找到了解放他们心灵的媒介。但是,谁能够想象出这些障碍物是什么呢?或者谁能够猜出需要什么东西才能使这些儿童的心灵绽芽和开花呢?通常,这是些很可能注定会产生相反效果的东西。

我们可以从这些儿童的家庭前景开始说起,他们的父母属于社会上最低的阶层,他们几乎都是文盲。他们没有固定的职业,不得不每天出去找工作,因此,他们既没有时间也缺乏办法很好地照料他们的子女。

很明显,对这样的小孩进行照料是没有希望的。因为为这些小孩找一个受过训练的教师是不可能的,所以,就雇佣了一位年轻的劳动妇女来照料他们。她曾经学习过,想成为一名教师,但后来放弃了,结果,她既没有受过教育也没有偏见,不然的话,她是会有这种偏见的。要考虑的另一个因素是,我们的第一所学校是一家私立机构。它得到一家房产公司的资助,这家公司把它的资助费作为维修房屋的直接开支来入帐报销,他们把儿童聚在一起,纯粹是为了避免公寓大楼的墙壁遭到破坏, 这样就可以减少维修房屋的费用。它并不是一项真正的社会福利工作,从来没有想到过为儿童提供免费的午餐或为病孩提供医疗保护之类的东西。这家房产公司提供的资金仅仅够设置一个带家具和其他设备的办公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只准备我们自己的桌子和椅子,而没有买通学校所用的桌子。如果没有这些诸多的情况,我们也就无法分析和论证促使这些儿童变化的各种心理因素。

因此,第一所儿童之家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一所标准的学校,它的价值仍然未知,由于我们的资金是如此的有限,以至儿童和教师都没有桌子,也没有在一些普通学校中可以看到的其他任何设备。这个房间配置的设备使它完全像是一个办公室或一个住家,尽管周围的东西是如此简单,但是,我拥有一些在缺陷儿童教育机构中所使用的特殊设备。无论如何,可以肯定这些东西不能归入学校设备之列。这个第一所儿童之家并不像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儿童之家那样明亮和令人愉快。有一张牢固的桌子,它或多或少可用作教师的桌子;还有一只体积很大的柜子,它可用来储藏不同的物品,这只柜子的坚实的门用钥匙锁着,钥匙由教师保管,儿童的桌子造得结实而耐用,它们就像学校中的桌子一样,一张挨着一张排列,这些桌子的长度足以使3个儿童并排就坐,除了儿童坐的长条凳以外,每个儿童还有一把普通的小扶手椅。院子中虽然栽种植物,但由于除了一小片草坪和树木之外一无所有,所以没有花朵,这后来就成为我们学校的特征。我并不幻想在这样的一所学校里进行一些重要的实验,然而,我着手训练这些儿童的感官,以了解他们的反应与以前我曾经接触过的弱智儿童的反应有何差异,我特别感兴趣的是了解小年龄的正常儿童和年龄较大但智力有缺陷的儿童之间是否存在某些差异。

我没有对教师作任何限制,也没有强加任何特殊的责任。我仅仅教这位教师如何运用各种物体训练儿童的感官,这样,她就可以教儿童使用它们。她对这些感官材料变得感兴趣,但我并没有阻止她发挥自己的首创精神。

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这位教师自己制作了其他的一些物体供儿童作用。其中有装饰精美的金十字,她是用纸张做这些饰件的,并且把它们作为对良好行为的奖励品发给儿童,我经常发现一些孩子佩戴这些无害的奖章。她还创造性地教儿童如何行礼,一只手按放在胸前,另一只碰到前额。这些敬礼动作似乎令她感到高兴,我发现它们既使儿童快乐又对他们是无害的,因为这些儿童中年龄最大的才5岁。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开始了平静和孤独的生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们正在做什么事,无论如何,总结这个时期的主要活动可能是有益的,我自己所参与的工作可能是缺乏科学的,所发生的事情可能是毫无意义的,不过,一些重要的观察和发现正在进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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