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16 火车上

傍晚时分她随着人流上了火车。

在夕阳的余晖中这辆绿皮火车哐哧哐哧地向北驶入黑夜。车厢有节奏的持续摇晃随着夜幕的降临变成了疲惫的推手,在远离城市后窗外的景象也安静下来。天际线是一道暧昧的鱼肚白,横在黑色的大地和黑蓝色的天空中间。沿线的树影、村庄、田野也都被这墨色揉成一团团、一块块失去形状的深浅不一的黑。

她把目光收回来。坐在左边的是个瘦小的女人,皮肤黝黑,稀疏的头发在脑后低低地扎成一个马尾,天热,几绺头发拧成股贴在额上和脸侧。她睡着了,头和身体随着列车的颠簸频率稳定地晃动,嘴巴微微张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下面紧紧压着一个棕褐色的帆布包。

坐在对面的是两个男人。靠窗的看着年轻些,留着寸头,皮肤黑红,白色T恤胸前被汗水打湿了一片,他低头漫不经心地扣手机,靠过道的那条腿一直抖动。靠过道的那位也保持着相似的姿势,奇妙的是,穿衣的风格也是类似的,只是在颜色上不同罢了。

人与人的缘分不过是海海人流中的概率事件。在列车工作人员喊着“套餐一盒20”推着小餐车从狭窄的过道穿过时,她突然差异于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个体产生如此的宽容。再看对面这两位男士时,她突然感觉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感。

火车摇摇晃晃,驶向了更深的夜。

中途她睡着了好几次,都因为车身颠簸醒了。

凌晨的车厢内灯均匀地照着,熟睡后四仰八叉、摇头晃脑的乘客的脸都呈现出一种油光发亮的状态。在满是泡面味道、汗液发酵味道和其他一些不怎么令人愉悦的味道混在的空气中,她仿佛看见这污浊的静止的空气变成了一汪泛着黄色的水,不管这人是什么职业什么身份,在这车厢里面,浸润了这黄色的水后,他们便变成了一样外壳的人。硬座车厢的神奇也许就在这里,踏进这车厢时,就被严格的车厢等级区别开来,软卧、硬卧、硬座、站票,软卧的人享受着大空间,硬卧的人可以躺平睡,硬座的人没有黑夜,最惨的就是无座的人,同样的价位只能拿到一张站票,在有空座位的时候见缝插针地歇一会,等这位子的“主人”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尴尬地起身,挪动到另一个地方站着。等乘务人员推车过来时,局促地挤进座位区,好像整个身体都恨不得细成一条绳子。在众多大量的目光中,站着的人多是窘迫的、略显尴尬的。

可这审视离开这车厢就毫无杀伤力了。

这种可能产生的优越感和窘迫感也将随着人们从车厢鱼贯而出而烟消云散。

她看到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等太阳一出来,就到站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2020-09-16 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