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冬日的阳光很轻很薄，连此刻刺眼的亮都似蒙了从春到秋的尘。风移动着不徐不疾的脚步儿，抓着一丝丝光影儿往你眉梢眼角扔。你皱眉眯眼也躲不及这刺眼，迅速侧脸看我，一副被风被光欺负的模样，倒有几分躲在尘世之间惊慌失措的样子。

于你，这已第十一个年头的风月，可依然让你惶惑，如同你当初来这世间的不可选择与猝不及防一般。你已有很久不去窗边，不去看熟稔的方寸之地，只是端详着一辆玩具汽车，时而咬一咬，时而掰一下，又或反复滚动着车轮，听着车轮声笑，笑得云淡风轻或者张扬肆意……

我知道，不是你不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外面于你是一场不敢去想，不敢去梦的梦。你低头玩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我笑。你刚换过不久的门牙有些大，旁边的小虎牙太过拥挤，有些显小 ，愈显得这笑干净到让人心疼。

每当这时候，我会给予你回应，摸摸你的小脑袋，顶顶你的额头。你更会笑得开心，整个身子往我怀里靠，咯咯咯，咯咯咯……这一刻浮世明净，一如你不掺杂一丝怨念的笑容。于你，我是你的全世界；于我，你是我在这尘世最沉重的背负。可我别无选择啊！

我摸着你的头发，克制自己不去想以后，此时此刻 ，就这样注视你一脸的笑意亦让我觉得幸福。那些曾看过的花开花落，走过的疾风骤雨都像是大梦一场。看着你，陪着你，便是心安。

我时常觉得这世间是一场须得付出酬金的盛宴，一世风雨，一世飘摇，若能刻上无悔二字便是幸甚。我付的酬金该是你，而你呢？是一世懵懂，异于常人么？

此时你笑眼弯弯，长长的眼睫毛上停着不少浮世的轻尘；你笑得明媚，告诉着我，你的快乐。岁月过了很久，可世间的我们一直未变，十一年的岁月只是在阳光的明暗间划过，那些得到与失去都变得不值一提。

今天是你十一岁生日！我注视着你，吻你的额头，轻声的"生日快乐"，泪水竟兀自滴到你的眉间。

十一岁的你依然如婴孩般纯净，眉眼间不着尘世风缕。这一年你心智上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更加粘我。每逢我从外面回家，你立刻会眉眼弯弯，张开双臂，想我抱你；若我回家匆忙未及时回应你，你便会委屈到瘪着嘴，眼泪汪汪，甚而哭嚎，非得我抱你一会儿才高兴。

今年我时常放你坐在床上，给你一个玩具汽车，你便乖乖坐着玩，这时我会一直陪着你。时常是你在玩，我在做自己的事情。你偶尔会拽我的衣袖，往我怀里钻，要抱一抱，更多的时候你并不打扰我，只是靠着我睡着。你醒时只要看到我在，便笑一笑，继续玩你的玩具。

这一年你很乖，除过被病折磨时躺在我怀里哭嚎。这是我们之间最苦痛的根源，若我能替你受苦，若能以我之命换你一世康宁……可这尘世没有"如果"，没有"若是" 只有我愤愤的意难平！

今天是你十一岁生日，我看着你，你咬着小汽车看向我笑，一缕阳光划过你的额角。

"生日快乐！"我再说。

你笑着，张开双臂扑向我。风许是也觉欣慰，抛了一屋子阳光给我们，房子里很亮，很暖。

写于二零二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