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去了

 奶奶说：“你知道为什么刚从娘胎里生下来的娃儿都有模样吗？”

我说：“不知道。”

奶奶说：“是画出来的。每一个娃的模样都是画出来的。”

我说：“是谁画的？”

奶奶说：“在天上有一个专门画娃儿模样的仙人。”

我说：“那奶奶也是画出来的吗？”

奶奶说：“对啊，你也一样。”

我说：“可是奶奶，你一出生就有六根手指，那位仙人为什么要给你多画一个手指呢？”

奶奶说：“多半是那会儿，仙人心情好，多给了我一个手指，我可得感谢他，不是吗，他让我多么与众不同。”

我说：“那一出生就缺胳膊断腿，少鼻子少眼的婴儿呢？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奶奶说：“定是仙人困了，眯了会儿，就没给他们画鼻子，眼睛，胳膊和腿。你可要知道，他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画一个娃儿的模样。仙人都很犯困的。”

我说：“那长得不尽如人意的模样，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仙人还有蹲茅房的时候？”

奶奶说：“瞎说。仙人从不蹲茅房。归根结底，还是得看仙人的心情。倘若仙人心情不好，就给你画丑点，你也就顶着这副模样来，带着这模样走。可无论如何，那都是仙人一笔一划给描出来的，我们得该接受。但有些人忍受不了，就拿刀子往脸上割。”

我说：“奶奶，这不公平啊，我们啥模样就仅凭他的心情而定吗？”

奶奶说：“那你能改变吗？你能去告诉他，这不公平吗？”

我说：“不能……的确，我们天生是啥模样 ，并不能自己而定。我真羡慕那位仙人。那位仙人长啥模样啊？”

奶奶说：“仙人有头没有脸。”

我说：“啊？为啥啊？”

奶奶说：“因为仙人的父亲是太阳，母亲是云朵，他是从云朵里蹦出来的。没有人给他画模样啊。”

奶奶说：“你可是个有福气的人。仙人在画你时，心情可好了。”

我说：“奶奶，你怎么知道？”

奶奶说：“昨晚梦到的，那位仙人还说，他是用的药皮给你画的模样。”

我说：“什么是药皮？”

奶奶说：“用各种天上的灵材药草，碾碎，再铺开用云光将它晒干……所以你是个有灵气的娃。”

我说：“那奶奶是用什么画的？”

奶奶说：“这我今天可得去问问他了。”

我说：“奶奶，能带上我一道吗？”

奶奶说：“仙人是不随便见娃子的，尤其是女娃。”

我说：“为什么啊？”

奶奶说：“他是不希望见到被自己画出来的娃儿的，那样他就会伤心。”

我说：“真的吗？那我不见他就是了。那等奶奶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替我拜托他，让他也给我将来的娃儿画个俊俏的模样。”

奶奶说：“那是当然了，一定得长得俊才行。”

我说：“那奶奶，你什么时候去啊？”

奶奶说：“这个么……”

奶奶闭着眼睛，不再悠悠地摇动她的靠椅，不再用温暖的手捋我耳边的发丝，不再轻轻地说话，久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