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所有像我母亲那样遭受过电信诈骗的“空巢”老人,那一天的羞辱摧毁了他们一生的虚荣。
——薛忆伪
《空巢》是一部取材于真实故事的长篇小说,这是作者薛忆伪的母亲亲身经历的故事。这本小说耗时几年,为了防止更多的老人受骗,薛忆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完成了对母亲的“心理分析”,或者说完成了母亲那一代人的“心理分析”。
在飞机上,作者薛忆伪的灵感爆发,他在飞机上把所有的灵感记录下来,64天之后,长篇小说《空巢》被“定稿”在作者的电脑上。《空巢》是使用第一人称“我”来作为叙述者。
叙述者是一名遭受电信诈骗的空巢老人赵奶奶,是有着30年教龄的知识分子,在备受羞辱的一天里,重温了自己异化和扭曲的一生,在这一天里,她不断地在历史和现实中穿梭,直到最后,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受骗“一天”的背后是受骗的“一生”。
《空巢》这本书中,一直有一条隐晦的线索,那就是主人公赵奶奶的母亲,在赵奶奶受骗时,她的母亲是如何安慰她的,是如何把赵奶奶和父母的关系一一袒露出来的,直到最后,赵奶奶跟着母亲离开了,赵奶奶的母亲在赵奶奶受骗的一天里,甚至是她的一生中,都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1、大恐慌:处于极度恐慌之下,去世的母亲安慰她不要责备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接到从公安局打来的电话。一生中的第一次。我的一生,不算短的一生。再过三个星期,我就要过八十岁的生日了。
《空巢》这部作品先从叙述者赵奶奶的一天开始,她接到了一个来自公安局的电话说:赵奶奶被卷入了一起重大的案子。顾警官口中的每一个词语好像为赵奶奶定制一般,对她的心理具有巨大的杀伤力。
在她过去八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接到公安局的电话,她心里开始恐慌,她一生遵纪守法,视名誉高于生命,她不可能让自己晚节不保的。于是她听从骗子的话,开始了她受骗的一天:从大恐慌到大疑惑,然后是大懊悔,最后是大解放。
在赵奶奶非常恐慌的时候,她看到了她已经去世的母亲,她的母亲跟她说,其实自己一直都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只不过赵奶奶不需要母亲,所以一直看不到她。
在赵奶奶需要母亲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出现了,还安慰她说:永远不要责备自己!赵奶奶的母亲像以前一样,相信她不会责备她也不会欺骗她,会温柔地陪着她,和她聊天,这种久违的温情,让她享受到了不一样的陪伴。
赵奶奶“母亲”的及时出现,给了她力量和勇气,让她体会到了陪伴的神奇力量,这种神奇的力量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体力也恢复了过来。
巴尔扎克曾经说过:“母亲是人类情绪中最美丽的,因为这种情绪没有利禄之心掺杂其间。”
赵奶奶的母亲对她的安慰,让她在恐慌中找到了力量,让她有勇气去面对现实中所遇到的一切困难,这是一种救赎,也是一种讽刺。曾经她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让自己在生命中不留下污点,而选择了跟自己的亲生父母划清界限,用一封决绝书来主动地断绝了彼此的关系。
赵奶奶不去看他们,也不允许他们来看自己,然而,现在的赵奶奶也面临着跟她父母一样的境况,她的孩子们也不回来了,而她也成为了跟父母一样的“空巢”老人。
这个认知让赵奶奶的生活变得更为恐慌了,从离开父母之后,她的心就一直没有安定下来,在她害怕恐慌的时候,永远都只有父母会出现,她的丈夫,她的子女最后都离她而去了,她成为了真正的“空巢”老人。
2、大疑惑:父母已被“扫地出门”生活没保障,却仍旧是剥削家庭
现实生活中的赵奶奶这时候已经把钱汇到了所谓的绝密账户上,但这时的她对“顾警官”的话有了疑惑,她似乎意识到“顾警官”的话有点不符合常理,但她却仍旧不敢相信,也不敢询问,只能听从着“顾警官”的话来做。
在赵奶奶等待的过程中,她的母亲再次出现了,赵奶奶在跟母亲谈心时,说到了自己的疑惑:我到底要为她的夭折付多大的责任?这个“她”是指赵奶奶的女儿,这时候赵奶奶的母亲就安慰赵奶奶:不要责备自己,还说:夭折的孩子是最孝顺的孩子!
赵奶奶、赵奶奶的女儿、甚至是赵奶奶的舅舅,他们都是“夭折的孩子”,这里所说的夭折的孩子是在长大之后,为了某些利己的或者利于别人的利益而选择远离父母的孩子,赵奶奶因为选择了自己的家庭,跟父母断绝关系,所以也被母亲称作是“夭折的孩子”。
当时是土改的高潮,赵奶奶的家庭被称作是所谓的“剥削阶级”,明明她的父母已经被“扫地出门”了,他们的生活状况和社会地位连一个普通的农民都不如。
赵奶奶很疑惑,这样的他们,为什么还要被算成是“剥削阶级”呢?然而,赵奶奶明明心里有疑问,但她却因为害怕而不敢问出来,甚至在最后还选择了写决绝书给父母。
赵奶奶的母亲对此也很疑惑,她问赵奶奶:“我只是有点好奇,好奇你究竟得到了什么。”当时并不是只有他的父母被判定为“剥削阶级”,还有赵奶奶的姨妈家也是,但赵奶奶姨妈家的孩子们,做了跟赵奶奶不一样的选择。
赵奶奶姨妈家的孩子们,他们没有害怕,而是把赵奶奶的姨妈接到了城里,轮流照顾。对比姨妈家的孩子,赵奶奶的做法实在是让人心寒,然而这样的选择终究是她自己做的,或许连赵奶奶自己也疑惑,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
张洁说:“等我长大以后,我总感到除了母亲以外,再也没有谁能够像她那样朴素地疼爱过我——没有任何希求,没有任何企望的。”
母亲把赵奶奶比作是“夭折的孩子”,即使是做过那样的事情之后的赵奶奶,在母亲的心中,还是宝贝一样的存在,不舍得责备,也不希望赵奶奶责备她自己,这是母亲最纯粹和朴素的爱。
“夭折的”这个词语其实也是对赵奶奶疑惑的解答,无论是以前“夭折的孩子”还是现在赵奶奶的“夭折的金钱”,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处,现实中是“被骗钱”,但从前她的父母却“被骗人”。
3、大懊悔:在特殊时期与父母断绝关系,懊悔对父母造成的伤害
赵奶奶在所有人的明示和暗示之下,知道自己被诈骗了,“顾警官”就是那一个把她的钱都骗走的骗子。这种骗人事件,其实在过去的生活中也发生过,那就是她也曾经写过一封欺骗他人的决绝书信给父母,给父母造成了无可挽救的伤害。
《空巢》中在写到赵奶奶做选择时,写到:我沿着铁路一直往西走。我一边走一边懊悔:我懊悔自己的出生,我懊悔自己的婚姻,我懊悔解放的激情播撒在我灵魂深处的信仰.......我终于精疲力竭了,我绝望地坐在了铁轨上,我要怎样选择?我能怎样选择?
然而,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写这一封信,也是这一封写给别人看的信,让赵奶奶的父母伤心了半辈子,她的父亲在看到信的当时,就把那封信撕成碎片,扔在了屋后的粪坑里。两个星期后,赵奶奶的父亲对着母亲说了两周以来唯一的一句话是:我们的女儿死了。
而赵奶奶的母亲,在听到这个“噩耗”之后,冲到了土灶边,双手撑着粗糙的灶面,眼泪像暴雨一样落下来,这位连被“扫地出门”都没有哭的母亲,在听到赵奶奶的“噩耗”时,泪如雨下。
赵奶奶没想到的是,她的那封绝情的信会带给父母如此大的冲击,他们会把赵奶奶与他们的决裂当成赵奶奶的死亡。甚至,这封信对赵奶奶父亲的伤害是致命的,这封信加速了赵奶奶父亲的死亡。
如果不是这封信,赵奶奶的父亲不会死得这么早。当赵奶奶母亲平静都说出这个真相时,赵奶奶更加地懊悔自己的行为。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自己当初的决定。
史铁生说:“到了这时候,纷纭的往事才在我眼前幻现得清晰,母亲的苦难与伟大才在我心中渗透得深彻。上帝的考虑,也许是对的。”
赵奶奶的母亲曾经被赵奶奶如此绝情地伤害过,然而,当赵奶奶需要她时,她又再次地出现在赵奶奶的身边,让赵奶奶得到陪伴,让赵奶奶看清楚她自己这一生所做的错事。母亲,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子女的女人。
赵奶奶的懊悔,不但是现实世界里被“顾警官”骗的懊悔,还有她对因为决绝书信而给父母造成的伤害的懊悔,这是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
4、大解放:发现一生处于受骗中,让母亲带自己离开这个骗局
赵奶奶在知道自己受骗之后,在报案的过程中,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相信的人和事,都在欺骗她,而她嘴里所说的与她不和的丈夫,其实是在拯救她的“洁癖”;不了解她的子女们也不会骗她的钱;被她单方面说决裂的父母们,最后成为了她的依靠。
赵奶奶在看到监狱里的小雷时,才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虚假,原来她一直都活在虚假的生活和谎言当中。这些骗子用他们的“假”,让赵奶奶看到了生活的“真”,最后她才醒悟:其实污点才是一个人生命中的亮点!这特殊的一天让赵奶奶懂得了生活和生命的意义。
在这本书的最后,作者用了一个“疯子”的话来点明真相:这个世界上骗子太多,疯子太少。意在说明赵奶奶只是他们那一代人受骗的其中一员,他们都是被历史欺骗的一代人,历史对他们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这些影响已经深深地植根在他们的脑海中。
《空巢》中赵奶奶否认自己从来没有受骗过时,她的儿子激动地说:不仅是你,是你们这一代人。你们的一生就是上当受骗的一生。你们年轻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献出去了。献给谁了?你们连最起码的生活情趣都没有,你们连自己的孩子都很少关心......
她母亲的出现带着她一起经历受骗的“一天”,然后在这一天里,回顾了她和父母的关系,赵奶奶最后发现,原来她和父母的关系也如同自己受骗的一天,她的“一生”都在受骗当中。
赵奶奶最后在自己受骗的“一天”中,回忆了自己受骗的“一生”,想明白了生活和生命的真正意义,原来自己想要的一切自己曾经都拥有过,但是她却放弃了。所以,她最后选择了跟着母亲离开这个“充满骗局”的世界。
写在最后:
《空巢》是一部把历史和现实无缝连接的长篇小说,这是一部惊心动魄的作品,能够瞬间把人带回现实,又能够无声无息地把人带到那段充满动乱和压抑的历史,作者薛忆伪对历史和现实的处理手法非常的精妙。
作者薛忆伪用主人公赵奶奶受骗的“一天”生活,来揭露了她的“一生”都是活在骗局当中,最后通过赵奶奶儿子的口中,隐晦地道出生活和生命的意义。
这是一部探讨生活和生命意义的作品,在赵奶奶那一代人中,因为历史的原因,他们把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了祖国,他们甚至连最起码的生活情趣都没有,连自己的孩子都很少关心。
最后,作者以这个来说明自己的观点:一个人要先有自己的生活,才能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有意义,要先有自己的生活情趣,先关心自己的孩子,关心身边的一切,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有可能过好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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