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先行指了指云游,狡黠笑道:“小张仪呀不愧为小张仪,精打细算,绝不会做亏本买卖。你所担心的是攻破水星城杀了魔头后如何分配里面的珍宝秘籍和神兵利器么?
这样,事成之后你拿大头,这天下第一的祝融神剑也归你所有,你看如何?”
快先行早已在上普陀山时便和各派商议好了如何瓜分这水星城里的无数财产。他以为云游是在犹豫分赃不均,是以许下重利相诱。
至于这什么神剑多半也是空口之言,只为骗得他答应此事。
南山听了大为不悦道:“堡主,你这话何意?祝融神剑本就是我幕家所有,除去那魔头之后,理当物归原主。而我才是这幕家后人唯一的血脉,这小人不配姓幕。你若不信,可以当面问问他改姓什么?”
当日南山逼他不许以幕家后人自称,一半是嫌弃,一半便有独占神剑之意,云游也不介怀欣然应允。
当下二人对于神剑分配一事生出了异议,兀自争论不休。
云游苦笑一声,黯然神伤,全没听清二人在做何谋划,只道是天意弄人,为何不能让自己过上平凡人的普通日子?
这确实是他打心底里第一次怀念小时候和奶奶霜儿妹妹在一起时,虽然贫苦,然却内心安定快乐的日子。
那时总想着幸福就是给她们带去更多的东西,奶奶有穿不完的新衣,霜儿妹妹有吃不腻的冰糖葫芦。
想的都是如何获取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可当这些都实现的时候,才觉得心也累了,再也找不到小时候那种贫穷的快乐感。
足见快乐是一种感觉,用物质来填充的快乐始终是短暂的。
那种感觉可惜云游再也回不去,体会不到了,只想我累了,又想回家了。
他蓦地想起了小仙女清羽灵,也不知她怎样了?想要看看结果。
心念这么一动,但见两名老头左右各挎了一只药箱,匆匆走进门前。
见了快先行,双手一揖,有些生气道:“堡主,恕小人无能,医不了那姑娘,她,她……哎。”
说罢,不住摇头叹气。
云游细看之下,发现二人脸上均有一条鞭痕,不禁心下惴惴,料之八九。
快先行蹙眉奇道:“二位皆是经验丰富的妙手神医。天下奇毒古怪伤病也见识不少,怎这一个小姑娘的毒却治不了?莫非二位有何难处?不妨直言。”
二人彼此看了一眼,叹道:“哎,堡主,说来惭愧的紧,我们二人达不到那姑娘的要求,连门也没进就被打出来了,她……她太也无礼。”
快先行看着二人,有些好笑道:“这是那小仙女赏你们的?”
二人应道:“我们从医数十年来,医治过大小伤者不下千人。无一不是病听从医,按照我们的方法来治疗。岂料她……看也不让看,便骂我们是庸医,一点也不配合。还……还将我们赶了出来。”
南山见两位长者脸上的鞭痕不浅,立时起身向二人躬身行礼道:“小师妹太也过份了,二位前辈莫怪,回去我定好好骂她一顿。”
二人拱了拱手,续道:“我们要求那姑娘开门,将脸上的绷带取下,先验是何毒所伤才好对症下药。不料她听了之后先是惊恐,后又不断骂我们为庸医。
说什么真正的神医都会悬线诊病,这一来便要求她一个姑娘家的在两个老男人面前脱衣示人,直骂我们老不正经。这……这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她还说什么真正的神医,不必揭人伤疤,但观其形便可知病根之所在。不必见人,只闻其声,便可知用何药可解。
说的振振有词,我们一时也不知是真是假,只道这世上真有这般厉害的神医,是我们孤陋寡闻。这样说来,我们也确实为庸医不假了。”
二人说完,摇头晃脑,大有自愧医术不精之意。
云游暗暗好笑,想天下哪有这般厉害的神医?即便是那李还阳李老头在世,那也需要先放人进门再说吧。
这定然是那丫头不肯以伤示人,在有意刁难二位了。
不待他们说完,云游笑了笑,径自向清羽灵的房间快步走去。
值时风雪早停,暖阳高照,阳光洒在白雪上,一闪一闪,犹如星辰落地。
在云游走到她房前时,房门突然“呀”的一开,清羽灵立时便搂进云游怀里,嗔道:“死猴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还以为你反悔,要丢下我跑了呢。那小偷都跟你说了什么?”
云游见她依是整个头脸包裹严实,目不能视,大奇道:“你……你是如何知道是我的,就不怕抱错了人么?”
清羽灵以头在他胸膛上轻击了两下,嗔道:“但凡靠近我房间的都少不了挨鞭子,除了你还有谁这么不知死活。
况且我已练就了听音闻味识人的功夫,这眼睛便是不要也不会识错了你。”
云游一怔,微笑道:“那我可也算有了闻香识女人的神功了。即使没了眼睛,你这淡雅清幽的香气,总是叫人闻之不忘。”
清羽灵的体香多以花草沐浴服食有关,全是后天之香。
虽然普陀山的弟子皆有此习,可个中差别,云游一闻也觉有微妙不同。
既言及女人香,云游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家中的落小霜。
落小霜的气息则与普陀山弟子全然不同,既未自小沐浴服食花草,又不喜胭脂水粉,纯是与生俱来的先天之香。
有股未出于世,懵懂未知的青莲之香,或者说更有一番婴儿素朴的可爱之气。
是以云游一见到她便情难自已的想要捏她的小脸。而一见清羽灵则想将她揽入怀中,享得清香温存。
云游抱着她,以额头在她头顶轻触了几下,责备道:“你呀,太也任性了,那两位老人家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你不肯医也罢,还出手伤人,这可不是小仙女所为。”
清羽灵喃喃道:“他们医术不精,怎么还跑去向你告状了,真不怕羞。不过小猴子你既然说了,那我向他们赔罪就是。”
云游搀着她走到房门前向阳的石阶上坐下晒太阳,二人侧头依偎在一起。两旁的松柏在暖阳的映照下,银光生花,翠绿欲滴。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呀,就是吃饭的时候有些麻烦。你说过我便是一直这样你也喜欢的很,可不许赖。”
清羽灵说着伸出小指紧勾住云游小指,发出“格格”两声清脆的笑声,甚是依赖的笑道:“我怎么感觉和你在一起也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云游不觉笑道:“你能有多大,本就是个幼稚鬼。何况幼稚一些又有什么不好?我倒想永远都长不大,成人的世界太复杂,心会很累的。”
清羽灵仰头道:“小猴子,是不是那快活小偷欺负了你,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去。”
她总当云游是他小弟一般护着,也全然不分什么是非,只道有人欺负了小猴子,不论对错,都会站在他这一头。
云游握着她的小手,苦笑了笑:“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想做什么大英雄,也不是什么魔头圣徒,更没有杀害各派弟子。现下为何要让我知道这许多,不堪其重,这一切若真是我所为还好,便不会这般难以抉择。”
清羽灵听他说来无尽悲苦,甚是心疼道:“我信你,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其实这一切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干的,可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她不知云游所忧之事,只道他是在为这一路的栽赃陷害不得人信而发愁,搂住他的胳膊,又安慰道:“小猴子,你这么乐天派的人,可不必为了这些人的偏见而意志消沉。哪怕全世界与你为敌,至少……至少还有我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这边的。我不喜欢看你这么多愁善感的样子,那些坏人不理他们便好。”
云游听她说为了自己愿与世界为敌,心中感动,嗫喏道:“那……那如果他们是我去杀那魔头呢?你会站在哪一边?”
清羽灵一怔,奇道:“什么意思?那魔头十恶不赦,毁我容貌,又杀我清墨师姐,还伤了木头,我当然要将他千刀万剐,方泄心头之恨。”
云游所料不假,要让一个人放下仇恨岂是这般容易,哪怕是自己心中的小仙女亦不可免俗。
叹了一声道:“若然只是杀那魔头还好,但那水星城里的百姓却是无辜的。只怕那些人为了抢夺珍宝……哎……”
清羽灵奇道:“什么水星城无辜百姓?又为何要去抢东西?这等坏事是那快活小偷逼你做的么?”
“只有我知道那石阵的破阵之法,他们要杀那魔头复仇就算了,可里面的百姓非是魔头那等凶残之辈。”
清羽灵恍然道:“原来你是在为这个犯难啊,那魔头如此心狠手辣,那里面的百姓又能好到哪去?这……小猴子你不会被他骗了吧?”
云游也无法明证自己所见是真是假,心下却笃定自己所认为的美好,不容质疑。就像清羽灵甘与世界为敌站向自己这边一般无二。
这个艰难的决择云游同样想知道她会如何决断,是以问道:“你会不会为了复仇而逼问我这破阵之法,去杀那魔头?”
清羽灵呆了呆,支吾道:“我……我也不知道,虽说我恨那魔头,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我……还是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吧。”
她选择的是回避,却也暗合云游心意,有些事要发生自然会发生,想太多也是无用。
云游亦不忍她卷入到这血腥的争斗之中,紧握了她的小手,认真道:“要不我们离开这吧,远离这些是非争斗。不要再出现,让他们去争好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好。”
清羽灵不禁“噗嗤”一笑:“你这算是要带我私奔么?这当然刺激的很,但在我师父眼里,你这可是拐卖无知少女。”
云游笑道:“拐则拐矣,卖是决计不卖的。你在我心中无价可估,任你拿皇帝之位来换,也是不卖的。”
清羽灵格格失笑道:“骗人,天下谁人会那么傻,拿皇帝之位来换我这个已被毁容的丑八怪。
不过你要把我拐走倒是乐意的很。”
“我早在普陀山已回答过这个问题,不论你容貌毁与不毁,在我心中你都是小仙女,绝无半句谎言。”
清羽灵奇道:“何时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游笑道:“那你现在可是知道了,反悔不得。”
清羽灵搂住他的胳膊,将缠得大粽子也似的头靠在云游肩上。
撒娇道:“我这容貌多半是好不了了,反悔不及,我是要赖你下辈子的,休想甩了我。”
云游微微笑道:“我这右脸也已毁,谁反悔还不一定呢。”
清羽灵伸手轻抚了抚他的右脸,只觉有一道剑痕,恢复神速,已然结成了疤。摸着尤是心疼道:“你还疼么?这木头下手也太狠了。不分青红皂白,这样待你,我决饶不了他。”
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小师妹,你太偏心了。我都被这小人害成这样了,你还向着他说话?
这淫贼花言巧语,也不知对多少姑娘说过同样的话了,这你也信?”
南山一直站在离他们三丈外的转角处,方才的话也听得清楚,想要知道他背着自己会不会说些关于魔教的秘密。
待听得小师妹说自己容貌多半好不了了,不禁心头一凛。
又听她如此回护这小人,自己与小师妹青梅竹马还胜不过他们相处数月,又急又恨,是以忍不住出口打断。
清羽灵听得声音,回头嗔道:“你这木头,居然偷听我们说话,不知羞。
小猴子几时害过你,全是你偏执想出来的。
他可不是什么魔教圣徒,也没干过那些坏事,一切都与小猴子无关,我现在可跟你说清楚了。”
南山奇道:“小师妹,你何以知道事情真相?”
他还以为小师妹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不料她却凛然正气道:“小猴子告诉我的,他说不是,自然就不是。”
南山忿忿道:“我说的便是偏执想出来的,这小人说的便是真相?你这什么逻辑?”
清羽灵“哼”了一声道:“你信不过他,那我说的总可信吧?
我现在再说一遍,他不是那魔徒徒儿,所有的事都与小猴子无关,这下可听明白了?是我自己说的,你该不会连我的话也不信了吧?”
南山深知这小师妹是帮亲不帮理,只要是自己认为好的,你跟她理上天去,那也别想将她理倒。
句句说是以理服人,实则是个蛮不讲理之人。
南山吃过她这伶牙俐齿的不少苦头,经验颇丰,只又习惯性气得指了指她:“你这……我不跟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