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一直奉行“计划经济”,每个月领了工资,先累计下总存款然后以千为单位取整。比如累积存款12345,如此取整后我当月可支配金额为2345。
若是不幸超支,也不纠结,我会将存款底线下调。
事实证明,我是个没有底线的人——这个月陆续添了几件衣裳,我不得不将存款底线一降再降,眼见预算超出太多,我索性心一横,不再设置底线。
如此这般破罐子破摔,月末我竟然还剩不少经费,花在哪儿好呢?
我正苦思冥想,叮当跳到桌上陶醉地嗅着花束,随后竟拣了向日葵的叶子,饶有兴致地啃了起来。
花,花,花,花,猫吃花,那我给猫做绝育好了,俗称断子绝孙大法。
2.叮当是只三花猫,上溯三代一水的中华田园猫,可见其血统纯正,绝对田园。
有一阵子我抓心挠肝地想拥有一只猫,便跟她的原主人作了口头约定。六月天,她一断奶原主人就联系我。
我那时忙得焦头烂额,自己都糙得不行,何谈照顾幼猫。于是我委婉的暗示“不方便取”,对方乐天的表示“没事,我送给你。”
我骑虎难下,盛情难却,又不能失了礼数,原主人送她来时我还十分热情地招待了顿火锅。
想到我自讨没趣,给自己招了个麻烦。 我边吃边沮丧,沮丧时还得强颜欢笑,强颜欢笑后又燃起希望,网上不也有人气超高的田园猫,叮当说不定也能吸一波粉。
火锅沸腾过后,留下一锅死水,如同我看清叮当的心——她实在太平庸了。脸部花纹不对称,瞳孔颜色不特别,尖嘴巴,长下巴,腮上一摸捏起两层皮。
我把叮当的照片给别人看,妄图得到一丝安慰,当听到有人说“哦哦,确实是猫”后我终于接受现实,有些猫注定让人夸不下口。
唉,花纹是天生的,没法变,我只好将喂胖她视作第一要务。我将猫粮泡软了喂她,结果她把自己吃呛着了,完了 ,这猫还笨。
3.是真笨。为了防止她半夜跑火车扰我清梦,睡觉时我会将她关到猫别墅里,我故意在她面前演示开门小技巧,可直到现在她想出来依然只能“喵喵”叫。
叮当啊,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人家的猫都会开房门了!
许是那时我常在旁人跟前言语打击她,比如“你看她好丑”、“又丑又瘦”、“又丑又瘦又笨”,她渐渐丧失了身为猫与生俱来的傲娇,每每见我,都一副小心翼翼不敢正眼看我的表情,相当怂,且猥琐。
我恨铁不成钢,拎着她的脖子训她:“你能不能有点幼猫的自觉,敢不敢活泼一点?敢不敢大胆一点?”
她从善如流,听进去了,她把沙发垫当成了磨爪利器,不开心了磨一磨,开心了更要磨一磨,总之就是爪贱,面料纤维被抓得千丝万缕。
我看着沙发旁的猫抓板陷入沉思,我琢磨着她可能因为智力缺陷不知道怎么用猫抓板,于是握着她的爪子,手把手的教。
这之后我在房间都能听到客厅里的“嚓嚓”声,我甚感欣慰,仿佛能看到她落爪之后翻飞的瓦楞纸屑。有次我听着“嚓嚓”声不是很对劲便去一探究竟,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学会在沙发和猫抓板之间来回抓了。
我目瞪口呆,她竖着尾巴蹭着我的脚“喵喵”叫,为自己她拥有两个磨爪利器开心不已。
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愣了片刻,随后竟然想咬我的手指,她咬一次,我打一下,咬一次打一下,被打多了,把手塞她嘴里她都赶紧用舌头顶出来。
所以说,小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欠揍。
我以为她能就此把握活泼与闯祸的度,不再在挨揍的边缘试探,我错了。
4.她不抓沙发,瞄上了我的向日葵。
我有一盆向日葵,干花,假的,大概二十支左右,我回家一度看到向日葵七零八落的场面。
看在她第一时间跑来门口迎接我、一见我就“扑通”倒在地上露出肚皮给我摸的份上,我选择默默将花收好。
有次我刚将花盆放到固定位置,她就蹿到了花盆边上,一边看着我一边慢动作般伸出了罪恶之爪。
“你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刚说完她居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啪”一下用力推到了花盆。
反了,她还学会挑衅了!!!
我上蹿下跳捉到她将她制服,然后拿起一支向日葵怒击猫头。
这之后相安无事数日。
有天我实在累得很,一进家门便在沙发上葛优躺。不经意间瞄到她蹲在懒人沙发上一动不动,我伸长了腿踢踢她:“嘿,你孵蛋呐?”
她“咻”一下跑开,我定睛一看,血压飙升,她居然学会了标记信息素,在懒人沙发上尿了一滩。我捏着鼻子拎起懒人沙发,好家伙,懒人沙发靠近地面的那一侧还有两处将干未干的印记。
我火冒三丈,将她拎到尿渍前数落了一通,她居然对我哈气,看样子是不知悔改要与我一较高下了,我本来就不解气,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于是狠狠打了她一顿。
打到我一松手她便钻进沙发,使出逗猫棒、小鱼干、猫薄荷也哄也不愿出来的程度。
5.那一夜我怎么也睡不踏实。
我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虐猫倾向,生怕自己心理扭曲,网上搜索一番后才放下心来。一边又觉得自己特别像家暴渣男安嘉和,叮当要是像梅小南那样坚决要离开我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我忐忑不安地打开房门,叮当受了委屈似的“啊~~~”边叫边奔向我,我赶紧把她抱起来,她立刻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一台小型隔水电炖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棍棒之下出孝子?
我摸着叮当的下巴,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她。嗯,安嘉和第一次家暴后也是这么说的…
好归好,绝育这一刀注定要挨的,早晚而已。
晚挨不如早挨,她现在七个月大,一刀下去即可永免相思之苦,一辈子做个可爱无忧的小姑娘,简直是绝情谷里的小猫女。
更重要的是,成年后的她不会再经历子宫蓄脓之类的伤痛。
6.手术定在小长假期间,很顺利,我的心情却跌宕起伏。
一剂麻醉推下去,不过片刻功夫她就软得像面条一般任人摆布。
医生将她的四肢绑到手术台上给她下腹部剃毛时,我看得津津有味,医生说:“还是猫毛手感好,不像狗毛。”我还搭腔道:“对的对的,油光水滑。”
给她肚皮抹碘酒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退出手术室,医生将门虚掩,我又忍不住透过门缝看,门被彻底关严实。
我第一次产生我可以主宰一条生命的奇妙感觉,准确来说,我的任何决定都关乎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的存亡,我有责任和义务要对她负责。
我开始胡思乱想,手术前医生说麻醉存在极小概率的风险,要是她不幸中招怎么办,我越想越可怕,简直一秒钟都待不得,于是隔着门对医生说:“我去取车。”说完觉得自己有欠款潜逃的意思,于是又说:“很快回来。”
为了方便找车位,车停在两个十字路口以外的地方,我开过来时不幸走错道,绕了好一大圈,这下似乎更像是欠款潜逃了。
我赶到时叮当已被装回到猫包,麻药未消,她的腿暂时不能动弹,见我来了她挣扎着起身。
“这么猛?”
“看到你激动嘛。”
我一听美滋滋的付了钱。
回程的路上,我一遍遍喊着“叮当”,叮当一遍遍回应我。等红灯的间隙,我总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
我不太大的时候对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百思不得其解。四面都有红绿灯,每个路口都有车辆,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人最多的那个方向即将是绿灯。
没见过专人统计并比较人流量,那一定是红绿灯有监测和统计功能了。我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得到了人间的真理,后来又发现了自己的愚蠢,按我的想法,如果某个方向的人流量一直特别高,那么就很有可能会出现这个方向长时间是绿灯,其它方向长时间是红灯的现象。
我隐约觉得这个问题很无知,因此从未与他人讨论过。后来长到一定程度突然明白了,原来红绿灯的程序是固定的,是人去适应它的规则,而并非它根据人来调整。
叮当说不出,但我知道她明白,她会和我一起努力适应彼此世界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