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开出的花 ——记张爱玲(读书笔记)

身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的张爱玲历来为文坛所津津乐道。人们惊艳于她的才华,当谈及她的文字,就不得不与她传奇的一生联系起来。有人说,痛苦出文学。古往今来,有屈原赋《离骚》,司马迁著《史记》,鲁迅在动荡中发出《呐喊》……这一句话似乎也应证了张爱玲的创作之路。

张爱玲出生的时候,盛极一时的家族只剩了一个空壳子,像夕阳的余晖一样看着和煦但终免不了西沉的一日。这仿佛预告着一种苍凉,这种苍凉后来贯穿在她的文字里。“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这是《金锁记》的开篇,苍凉的月色像笼罩着晕黄的织物,轻飘飘的带着距离感。像张爱玲自己所说:“一切的繁华热闹都已经成了过去,她没有份了。即使穿上新鞋也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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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还是不甘。“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一语惊人,年少成名的背后,是张爱玲凄苦无依的灰色童年。母亲远走欧洲,父亲再娶,幼时张爱玲所渴望的父爱母爱,原本是每一个平凡的孩童都能拥有的,却离她越来越远。不论日子过得怎样,张爱玲的心中依旧燃烧着梦,先是“留学梦”,在被父亲破灭后,她成了被困在牢笼中的“蛹”。但她不甘心自己的生命白白流逝在囚禁中,她知道还有一个更好的世界在等着她。终于,她逃了出来,出国的梦破碎了,但是她在苦难过后,获得了自由,她成了追逐梦想的蝶。她去了香港求学,却仍没有放弃自己的“英格兰梦”,在战争纷飞的年代,香港最终也不免沦陷。“英格兰梦”终究破碎,但是另一个深埋在心的“天才梦”,原本像是可望不可及的童话,张爱玲却在用自己的行动一直真实地实践着。

在张爱玲中学时,她的文章已经初见光华。“灯光绿黯黯的,更显出夜半的苍凉。在暗室的一隅,发出一声声凄切凝重的磬声,和着轻轻的喃喃的模模糊糊的诵经声,‘黄卷青灯,美人迟暮,千古一辙。’她心里千回百转地想。接着,一滴冷的泪珠流到冷的嘴唇上,封住了想说话又说不出的颤动的口。”若不是经历过心的荒芜,怎么能够写出这样苍凉的文字。张爱玲独特的童年,为她的非凡才华奠定了基础。她的作品中,总能隐隐透出清冷的意味,泛着墨绿,又带着沉香。

后来奔赴香港,纷扰的乱世,战争总是让人悲伤。“时代的车轰轰地往前开。我们坐在车上,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有惊心动魄。就可惜我们只顾忙着看见自己的脸,苍白、渺小;我们的自私与空虚,我们恬不知耻的愚蠢——谁都像我们一样,然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有人说,一座城市的颠覆,也许是为了成全一段爱情,或许,香港这座城市的沦陷,只是为了成全一段传奇——张爱玲的传奇人生。香港对张爱玲而言,有种复杂的感情,战争带给她的心灵难以磨灭的印记,这里亦有她的年轻的美丽的梦,但她终究只是香港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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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成说张爱玲是民国的临水照花人,一语将她的美与独特之处描述得淋漓尽致,展现出在民国的烟雨风尘中摇曳的姿态。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也是怀着一颗少女心,期待着千万人之中的那一个,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然而,她和胡兰成的一场缘起情生,即便有过一段岁月静好的日子,仍不免为她缔造了最美的劫难。张爱玲写相遇的心事,“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写相爱的告白,“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张爱玲对人事冷淡,在爱情上却如飞蛾扑火般热烈。这热烈,来得无畏而坚定,在得知背叛时,也断得决绝。在悲痛的决定下,张爱玲竟还留着一些仁慈。在一起时不在意胡兰成为整个民族所不齿的身份,当缘分殆尽,连寄绝交信都挑在胡兰成一切好转的时候。张爱玲写,“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所幸后来,她邂逅了迟暮之年的赖雅先生,相濡以沫十一年,慢慢抚平了心中的伤痛,终于享受到了一直追求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幸福,虽然这种幸福经历了生计的摧残,变得朦朦胧胧。

张爱玲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她的人生中也不只有爱情。香港的“传奇”之后,她又经历了上海的“流言”。但这一切仅仅是她漫长人生的一个辉煌起点,香港,上海,城市在她身上留下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也给城市打上自己的烙印。一切繁华落幕后,她还有无尽的美国岁月,她的前三十年像过山车一样惊险刺激、五彩缤纷,而她的后半生却悠长得像永恒的历史。

她在自己最为美好的青春年华毫无保留,甚至不遗余力地爆发了自己的能量,孜孜不倦地要将自己所具有的最有价值的内蕴呈现给世人。然而世俗不容美玉光华,人们意图打磨这块在世间亮丽了一回的美玉,纷飞的碎屑像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丝眷恋。张爱玲历过辉煌,也曾迫于生计写过身不由己的文字。幸而洗尽铅华,她仍然拥有熟悉的遗世独立姿态。张爱玲晚年时,生活如白纸般单纯,每日极少外出,在家修改旧作。她说:“只有年轻人是自由的,年纪大了,便一寸一寸陷入习惯的泥沼里,孤独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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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文学的魅力在于,读者们会从文人的笔下找到自己想说却又说不出的世态炎凉。我想,张爱玲大概就是天赋才情的女子,尽管她的间接生活丰富,但她的直接生活却相当于与世隔绝,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拿了笔,却有一种对世俗的悲悯情怀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天真与成熟两种品质在她身上达到一种矛盾的协调。难以否认,她的悲惨的童年以及后来的情感与异国旅居经历,给了她许多不同于他人的对生活的体量,但她对文字敏锐的感知力是让一般人难企及的,这不全是后天经验的累积,更像是上天的偏爱。这偏爱,在她见识过种种悲凉的人生图景后,凝聚成更直指人心的力量。所以她的文字,有着“平淡而近自然”的境界。

纵观张爱玲的一生,或许当真,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生于落魄贵族,流于豪华云烟云,受过世人称羡的良好教育,经历家道中落的世事变迁,遭遇情感的坎坷与平坦。品尝了文学创作的酸甜苦辣,走过莽莽红尘的朝朝暮暮。她像黑夜和烟火,矛盾而真实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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