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学习第175篇《小雅 彤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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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学习第175篇《小雅 彤弓》

【原文阅读】

彤弓弨chāo兮,受言藏之。

我有嘉宾,中心贶kuàng之。

钟鼓既设,一朝飨之。

彤弓弨chāo兮,受言载之。

我有嘉宾,中心喜之。

钟鼓既设,一朝右之。

彤弓弨chāo兮,受言櫜gāo之。

我有嘉宾,中心好之。

钟鼓既设,一朝醻chóu之。

【译文参考】

弦儿松松红漆弓,诸侯受赐藏家中。

我有如此好宾客,诚心赠物表恩宠。

钟鼓乐器齐备好,从早摆宴到日中。

弦儿松松红漆弓,诸侯受赐带家中。

我有如此好宾客,心里欢喜现笑容。

钟鼓乐器齐备好,从早饮酒到日中。

弦儿松松红漆弓,诸侯受赐插袋中。

我有如此好宾客,无限宠爱喜气浓。

钟鼓乐器齐备好,从早敬酒到日中。

【字词注释】

(1)彤弓:漆成红色的弓,天子用来赏赐有功诸侯。

(2)弨(chāo):弓弦松弛貌。

(3)言:句中助词。

(4)藏:珍藏。

(5)嘉宾:有功诸侯。

(6)中心:内心。

(7)贶(kuàng):《郑笺》:“贶者,欲加恩惠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中心贶之’正谓中心善之。“

(8)一朝:整个上午。

(9)飨(xiǎng):用酒食款待宾客。

(10)载:装在车上。

(11)右:通”侑“,劝(酒)。朱熹:“右,劝也,尊也。”

(12)櫜(gāo):装弓的袋,此处指装入弓袋。

(13)酬:宾主彼此敬酒的意思。

【诗歌赏析】

      《彤弓》一诗的主旨是歌颂周天子举行宴会,将彤弓赐予有功诸侯之事。据古代的铜器铭文(如《宣侯矢簋》)及《左传》等书的记载,周天子用弓矢等物赏赐有功的诸侯,是西周到春秋时代的一种礼仪制度。《彤弓》这首诗就是对这种礼仪制度的形象反映。《毛诗序》说:“《彤弓》,天子赐有功诸侯也。”

        此诗一开头没有从热烈而欢乐的宴会场面人手,而是直接切入有功诸侯接受赏赐的隆重仪式,将读者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在诗人所要突出描写的环节上。

        “彤弓弨兮,受言藏之。”短短两句既写出所赐彤弓的形状和受赏者对弓矢的珍惜,又间接表达了受赏者的无限感激之情。这样开头看起来有些突兀,然而正显示了诗人突出重点的匠心。

      “我有嘉宾,中心贶之”的“我”代指周天子。按照叙述逻辑,这两句本应居于开头两句之前,诗人安排在开头两句之后,补充说明事情的原委,不仅没有产生句子错位的混乱感觉,而且使全诗显得曲折有致。周天子把自己的臣下称为“嘉宾”,对有功诸侯的宠爱之情溢于言表。“中心”二字含有真心诚意的意思,赏赐诸侯出于真心,可见天子的情真意切。

        “钟鼓既设,一朝飨之”,从字面就可以看出宴会场面充满了热烈欢乐的气氛,表面看是周天子为有功诸侯庆功,实际上是歌颂周天子的文治武功。

  第二、三章与第一章意思基本相同,只是在个别字词上作了一下调整,反复吟唱,个别字句的调整一方面避免了简单的重复,给读者造成一种一唱三叹的感觉,不断加强对读者情绪的感染,另一方面也强调了细节的变化。如周天子对有功诸侯开始是“中心贶之”,继而“中心喜之”,最后发展到“中心好之”,主人的心理变化仅仅用个别不同的字的调整就衬托了出来。

      再如宴会场面从“一朝飨之”到“一朝右之”再到“一朝酬之”,个别字词的变化既说明了文武百官循守礼法的秩序,又可以看出热烈的气氛不断升级。

        全诗三章不涉比兴,纯用赋法,语言简练而准确。虽是歌功颂德,却不显得呆板,叙述跌宕起伏,使全诗透露了一丝灵气。

【《彤弓》学习的反思探讨】

      《诗经》中很多篇章被后世文人用多种艺术形式再加工表现,著名南宋画家马和之就画过《诗经图》之《小雅·南有嘉鱼》组图,其中《彤弓》(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一节就描绘了周天子赐予有功臣子彤弓的场景。

        周天子用弓矢等物赏赐有功的诸侯,“以讲德习射,藏示子孙”。这个重要的“嘉礼”在明堂之上举行。

        图中明堂为五间结构,建于九层台阶之上,象征九五至尊的王权。高台之上的周王凭几而坐,背后设置了黼扆。黼扆长度大约符合八尺之说,中间是无柄的斧形图案,边框上有花纹,下方有底座。王的身边有若干臣子拱手而立,台阶下面铺一张毡席,中间放着数十张红色的弓矢。旁边一人在宣告赐赏名单,其余人等皆恭敬地持笏而立。

      宋人复古之风日盛,图像中已特别注意依从古礼。《图画见闻志》就说:“自古衣冠之制,荐有变更,指事绘形,必分时代,衮冕法服,《三礼》备存,物状实繁,虽可得面载也。”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商代多酒器,周代多食器

        中国人造酒的历史比较悠久,大汶口文化时期就有很多酒器。按照周人的说法,殷商人是因为好饮酒而导致了亡国,所以在《尚书》中有一篇《酒诰》,提醒人们引以为戒。周公的弟弟康叔是卫国的第一代国君,而卫地又是殷商故地,饮酒的风气很浓,于是周公在卫地宣布了“禁酒令”,告诫周王室子弟不可以放纵饮酒,但对于殷商遗民并不加以限制。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采取了一种“绥靖”政策。

        另外,在西周大盂鼎的铭文中也提到,酒本来是祭祖用的,但是殷人由于好饮酒得罪了上天。有了这些“殷鉴”,从周初开始,周人饮酒就非常讲究,不能因为喝酒而耽误国事。

          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中国的青铜器大部分是食器和酒器,比如鼎、簋(guǐ)、斝(jiǎ)等。据学者研究,在殷墟出土的青铜器中有大概百分之六十是酒器,而从周代墓葬出土的青铜器则以食器居多。这也是二者在青铜器制造上的一大区别。

        这种区别可能与二者各自的生活经历有关。殷商人发源于东方平原,物质较为丰饶,而周人来自西北高地,生活比较艰辛。《菊与刀》的作者鲁思·本尼迪克特在她的另一本著作《文化模式》中提到过类似的现象。来自东方平原上的印第安人喜欢饮酒,而高地上的印第安人则相对理性,大概与不同地区的物产不同有关。当然,这种类比只是一种猜测。但是,周人很在意粮食,而酿酒需要用大量的粮食,所以周人并不像殷人那么热衷饮酒。

        周人对饮酒抱有警惕,但是君臣饮酒的时候司正又会说“不醉无归”。这是不是自相矛盾?不是。这只是一种客气的话语,就像今天我们宴请客人时说的一样。

        在西周建国之初,禁酒令可能是比较有效的,但到了后期,国力日盛,天下太平,统治者渐渐地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于是开始酒后失德。

        西周时期的人讲究饮酒有节制,这是有历史原因的。周的前朝是商朝,商朝人喜欢纵酒,我们在殷商的墓葬中,可以看到大量的酒器。而商朝的最后一位君主——商纣,古人数其罪恶,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沉迷酒色。按《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纣王:“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史家总结亡国之君败亡的原因,酒色往往会成为其重要的原因。

      再往前追溯,夏朝的最后一位君王夏桀,在饮酒方面也是毫无节制的。《韩诗外传》卷四称:“桀为酒池,可以运舟,糟丘足以望十里,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这一记载似乎有一些夸张的成分,但无论如何,若说夏桀以酒败德,应该不冤枉他。

        周人善于总结历史经验,在开国之初就发布了著名的《酒诰》,限制国人饮酒。并且在饮酒过程中,规定了许多繁琐的礼仪,就像是《礼记·乐记》所说:“先王因为酒礼,一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宾主相互劝酬一次,就要进行繁多的仪节动作,互相拜来拜去,所以终日饮酒也不至于醉。有那么多礼数,那么多程序,你想豪饮、痛饮是不可能的。

参考资料:

《诗经讲演录:灵魂的诗与诗的灵魂》,姜广辉;邱梦艳,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5月

《诗经三百篇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 编,上海辞书出版社,2016年6月

《内外之间:屏风意义的唐宋转型》,李溪,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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