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魂烂漫月徘徊

吴亦恒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唐】李白《临路歌》（又称《临终歌》）

公元762年，一位老者于病榻上，颤颤颠颠地写下这临终绝笔，随后便一命呜呼，这位老者即是李白。《临终歌》虽仅有短短六句，却足以体现出李白壮志未酬的悲壮晚年。

李白的一生可谓天真烂漫，却又可悲可怜，李白的良好出身和才华横溢决定了他的早年经历辉煌顺利，但是他的晚年却无比曲折，而他个性中特有的天真烂漫正是这一切的缔造者。

李白，心中有一梦即是为朝廷服务，效忠李唐王朝。但他一直未能得到重用，最终满腔热情付之东流，遗憾终生。他一辈子天真，以为做官报效朝廷是易事一桩，他曾归隐，当道士，又出仕，想当官，为此还与夫人争吵。他少了前人陶渊明的淡泊，他受不了住在凡人山水间的沉闷，那样的傲然会伤害他的烂漫柔情。他没有后人苏东坡的闲适，他不能接受归隐山林之后静坐修行，那样的冷清会冻结他的天真幻想。他不断地在月下徘徊，他不甘心，因为他的梦放不下。

但是他也一直不能真正得志，既藐视权贵又恃才狂妄，因为他的天真走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安史之乱时，李白“圆梦”入永王李璘幕府，为平叛大乱出力，可惜好景不长，皇室兄弟争夺皇权，永王被杀，其兄上位，铲除异己，永王府中的李白还沉醉在他的报国伟业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扣上“叛国”罪名流放至夜郎。艰苦流放生活中，不知他有没有动摇，或许他的烂漫已被无情的流放抹去，或许他的天真已被冰冷的诏书封存，或许他的壮志已被上天的玩笑蒸发。李白，一个意气风发的天才诗人承受了诸多莫须有之后终于被赦免。

在五十九岁的年龄，他依然烂漫天真，我有幸看了话剧《李白》，其中一幕印象深刻，李白终于被赦免后归家，可一听说有机会从军，竟然对夫人说：“我欲报效朝廷，这是我一辈子的心愿，请夫人不要阻拦”，他取出宝剑，向夫人舞起剑来，但是因为年事已高马上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坚持要去从军。

这就是李白，他若潜心归隐山林，多少是一高深隐士，他若认真从政，多少也是一个优秀官员，但是他却没能只选其中一种，因为他首先是一个诗人，李白的内心有幻想和天真，如“小时不识月，呼做白玉盘”，“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白的内在有豪气和洒脱，如“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真烂漫豪气洒脱铸造了他的诗魂，连带着仙气。

李白看上去什么都没做成，官没当好，道没修好，修得的是一身仙气，虽然他自己觉得壮志难酬，但实际上，正是因为他的复杂内心世界和不圆满的经历成就了他的传奇。

从官场到坊间再到林间，他走遍大江南北，走过殿堂楼阁，他其实拥有很多，文人的敬仰和百姓的喜爱，正所谓诗仙下凡六十余年，赋《临终歌》而归去，成为唐朝乃至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大荣耀，如果他知道自己实际的成就后估计也不会那么悲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