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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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15年7月上旬,北京连着下雨,雨停的时候,我拉着旅行箱,背了双肩包,独身前往洛杉矶。

加州扑面而来的阳光充满恶意,到了租住的公寓,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有了晒伤的痕迹。

我从行李箱试图翻一支晒伤修复膏出来,翻了半天才惊觉,我没有那个东西,以前都是清言帮我准备的。

我们已经分手,但有时候习惯它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到最后,只有当初争吵的气话成了真,我赌气说以后如果我们分开了我就到世界各地去流浪。

黛玉说她死了,宝玉气言那他就去做和尚,一样的道理。

清言当时被我气死,说她几乎是跟一个小男孩谈恋爱。可她又说最喜欢我干净的孩子气。

我干脆瘫坐在地毯上,摸出烟点燃,哦,烟还是她前阵子去香港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晒伤就晒伤吧,也死不了人的。

夜里发梦,发生过的场景变成旧电影在我面前上演。

我们在路边等车,霓虹被淅沥的雨水拉出晕影,浓重的色块中她撑开小巧精致的伞,恬淡地看着我笑:“过来呀,笨蛋。”

她拉我靠近,我在方寸之间看她,雨幕隔开了世界和我们。她眸光似深邃的湖泊,唇畔一颗勾人的小痣,呼吸拍打,像是投掷出去的小石子,泛开一阵涟漪。

怦然心动,我速度很快地贴过去亲吻,又退开,她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车还没到,歌声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

“沿途与她车厢中私奔般恋爱,再挤逼都不放开。祈求在路上没任何的阻碍,令愉快旅程变悲哀……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她的吻,如怜悯罪人。”

02

国王港海滩,天蓝得像一副忧郁的油画。

我租了一辆单车,在自行车道上疾驰。短裤背心夹脚拖,整个晒伤一遍之后,皮肤的烧灼感已经不太刷存在了。

耳机里的音乐声叫嚣着,我一口气骑出去很远很远,路变得难走,摔了一跤,正跌在一栋海滨别墅外面。

阳光、沙滩、海洋,以及漂亮的房子,都是她喜欢的。认真回想一下,我和清言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却一直是分开旅行。

我因分手而将自己流放两万里,可能在她看来,依然是孩子气的举动。我年纪比她小,她怨怪我幼稚可笑,可这不是我的错。

拍一张海天一线的照片,发朋友圈,文字写『一天』。

我不知道我想让她理解成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即使不在一起了,感情也不会消逝吗?

但她始终坚信,如果不能在一起,扯什么文艺都是徒劳。

圣地亚哥海洋世界,亚特兰蒂斯之旅,Manta,Riptide Rescue激流旋转,火烈鸟,企鹅,北极熊,食人鲸表演,我像一个潦倒的流浪汉,做观光人群中的过客。

失爱的流浪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全部的精力都用来从记忆中打捞在一起时的碎片,那么我来美国,去欧洲,或是奔赴南半球又有什么区别。

心里若都是废墟,那么恐怕全世界都没有一片簇新的土地。

03

朋友圈显示,她从北京去了青岛,头发向后扎一个小揪,烈焰红唇,墨镜覆面,御姐味十足。

她在夜店和同行好友把酒言欢,我却在大洋彼岸担心她的肠胃炎。

练车的时候,教练坐在副驾一脸凝重:“你开车为什么不能专注呢,总像在想别的事情。”

我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嘿,你知道吗?我跟我前女友分开的时候甚至没有说再见。”

电影台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生活中无法失去的人说再见,所以我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

教练的担忧成了现实,后来我自己驾车去超市,绿灯亮了就踩加速踏板继续向前行驶,对向车道有车子违规左转,距离太近,再踩刹车已经来不及,我的车头将对方的车身撞进去一大块凹陷。

安全带几乎将我撕裂,我摸索找到自己撞飞出去的框架近视镜,急忙去检查对车车主的情况。

墨西哥女人颤抖着哭泣,我西班牙语只会打招呼,英语她又听不懂,一时间又狼狈又懊恼,唯有等警察赶来处理。

我蹲在路边抽烟,身上的擦伤似乎并无大碍,算了下国内的时间,夜里一点,想了想,微信打字过去:我跟这边的人相处不到一起,我要回去找你。

警笛声很近了,还有救护车,深深吸一口烟,烟头在路边的垃圾桶摁灭,我直起身准备去搀扶墨西哥女人。

微信提示音响起,解开锁频,她说: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甚至能看到她皱起的眉头,还有她卧室里彻夜不熄的昏暗夜灯,床头柜上的玻璃瓶接满水,以防我半夜渴醒到客厅里乱晃。

一滴眼泪迅速凝结,直直地滑落,被墨西哥女人惊觉,她止住哭声,担忧地看我,用零碎的英语单词问我:“你,疼吗?”

我抹了下眼睛,对着她傻傻地笑了。

“疼,我们去医院,然后我就回中国去了。北京,你去过吗?”

女人大概没完全听懂,但她会重复:“中国,我知道的。”

嗯,那里有我的爱人,我们的爱会由废墟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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