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25

兆头

  1969年元月到农村插队后，每年过年都是在“过革命化春节”的口号下过的。什么叫是“革命化春节”？各大队各生产队有各自的规定，总的精神是破旧俗、立新风，勤俭节约，积极生产，不浪费光阴。我们邵阳县农村的旧俗是“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姑娘，初五、六，拜舅舅，初七、八拜姨娘，初八、九，拜朋友……呷年饭，看大戏，玩到元霄看花灯。”总而言之，正月十五之前是拜年玩。到正月半之后，才算是过了年，“吃完元霄肉，各走各的路。”作田的，做生意的，做手艺的……各为生计去奔忙。

  我们大队对过革命化春节有统一规定：大年三十，新年初一放假，初二出集体工。只有个别生产队自作主张，偷偷到初三才开工。

  1970年我和父亲第一次两人过年。这一年来基本上没有休息过，本想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好好的休息一天，但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只有做完了才能放心休息。上午得搞家庭卫生，而且要搞的很仔细，很彻底。人们都说家里干净卫生，穷神就不来光顾，明年运气就会变好。下午到自留地给麦子施点人粪尿，指望这块地收个几十斤麦子，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起点承上启下的作用。做完这些，已经心无旁鹜，就下定决心在初一这一天好好奢侈一回，蒙头大睡，雷打不动。

   直到傍晚时分，才把自留地的活干完。从自留地干完活回到家里，共一个堂屋的莫国元找到我说：“小何，明天我俩到山里砍柴去。”

  我一听就烦了，忙不迭地回答：“要去你去，莫喊我，我要安心落意的好好地睡一天。”

  国元：“初一有柴，一年发财。以前有钱人巴不得初一有人卖柴，价钱再贵，也会把柴买下，图个好兆头。有些讨巧的穷人，就在初一这天选择性地给专门富户人家送柴，主人自然是欢喜不尽，腊肉、丸子、糖果、糍粑让送柴的人尽力气挑一担，作为回谢。”

  我没好气地说：“兆头再好，也是每天十分工。明天你去找你的发财好兆头，我要好好地享受我的舒服神仙觉，你千万别来喊我，扰人美觉可不道德啊。”

  一年累到头，谁都想歇一会，我本以为国元只不过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在初一这一天上午真的进山砍柴去了。到了中午还没回来，他老婆急的不得了，不知出了什么事故。直到下午2点多，国元才一脸沮丧，空着手回来，连柴刀、扁担都不见了。新年大吉的，我也不好相问，直到开集体工了，他才告诉我，柴刀、扁担都被护林员没收了。原来国元以为护林员初一这天会放松一点，就砍了一些松树枝，未料被严守岗位的护林员石和尚（外号）发现，一点也不给情面，也不忌讳什么老大的头初一，铁面无情地按照护林制度连柴带刀都没收了。

  国元本想在初一图个进财好兆头，谁知恰得其反。遗憾的是好兆头不灵坏兆头灵，这一年他的运气很不好，双抢之后忽然患上了肠坏死，送到到县人民医院做了个大手术，切掉2尺多长的肠子。在阎王殿打了个转回来，命是保住了，身体远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