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关于家的记忆

1995年,我出生在一个小小的农村里,我出生时我的爸爸刚从部队炊事班班长的职位上退休,在这个小村庄的村大队里任职,他曾告诉我们回到村里当村官是他最后悔的一个选择,他觉得这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在正值奋斗的年头里,他让宝贵的时间流走了。

家里有一本发黄发霉的相册,相册里有一张他拿着吉他的照片,还有一张拿着书的照片,看起来俨然一个内心热烈、浪漫又细腻的文艺青年,照片记录着他登山、和朋友聚会、在炊事班工作的场景,照片里他总是笑着。但现在的他总是看起来忧思重重,很少说话,像是一个在不断寻求人生答案的人,我为他沉重的心事感到难过。

当时我们的家一直处在一个钱勉强够用的状态,爸爸的工资也不高,后来有了我、有了弟弟,家里开始变得拮据,勉强够用变成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于是他和妈妈两个人在挣钱上做了很多尝试。养兔子,种蘑菇,养猪,每一次创业我都亲眼见证,但没有一次成功,最惨的一次欠下了十几万的债务,爸妈坐在一起哭的场景我至今难忘。

在我的早期的记忆里,爸最开始是跟着外出务工的大队伍一起到外地工作,那时我和弟弟还小,身边离不开我妈,每年我们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我爸从远方的工地放假回来,说是期待爸爸身上的宝箱更合适,臃肿的行李袋里藏着我们的小礼物,我们也总是寻宝一样探索那个饱经风霜的背包,酸甜的菠萝蜜饯,我们没有见过的零食,和各式各样花哨有趣的小玩具,这些似乎都比爸爸的一年为数不多的回家更令人兴奋,我们不懂事的样子一定十分令他伤心。那会儿聚少离多是常态,我妈经常因为我的淘气和不听话,哭着给爸打电话说管不了我,我是个女孩,但我甚至比男孩们更淘气,更会惹妈妈生气。

小学时期我有很多好朋友,我们总是相约去做一些疯狂且不可理喻的事情,我们常常骑着车到一个被田野环绕的树林,树林里放着一块正方形的餐布,上面凌乱地散落着我们的午餐,树林旁边一潭浅浅的池塘,农村的孩子对游泳总是有种遥远的向往,这一方浅浅的甚至盖不住我们屁股的池塘,看起来就是梦想中的游泳池。我穿着我妈新给我买的衣服,我明白跳下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一定少不了我妈的惩罚,心里害怕的要命,但是朋友们都跳下去了,气氛十分快乐,我也一定要下去玩玩。我跳了下去,池塘里暗藏很多泥沙,我们一群孩子在里面用怪异的姿势翻腾,不一会儿,原本清澈的水就被我们几个不安分的泥鳅搅成泥汤,沙土钻衣服的缝隙里,也钻进头发里。水越来越浑,大家终于不再能够忍受,从那一锅泥汤里出来。

我们在阳光下各自拧着自己衣服,把多余的水挤出去,站在太阳下尽量把身上晒得足够干爽,我暗自庆幸,幸亏这池塘没有淤泥,松散的沙子更不容易留下证据,我或许可以逃过今晚的一顿惩罚。

太阳快要落山时候我们骑着自行车尽可能快的往家里走,一路上我的屁股几乎没有碰到自行车座椅,我站着骑了一路,寄希望迎面而来的风,能把我身上的泥沙吹得一干二净,我对自己的明智之举感到十分得意,衣服干透了。

晚上妈要洗衣服,我自信的把衣服交给了她,我本以为强劲的风已经吹走了所有的证据,谁知道它只是吹走了水而已。我妈把衣服刚一放进水里,黄色的沙子便开始慢慢地从衣服的缝隙里向外跑,越跑越多,越跑越多。我妈打湿了衣服后,放在搓板上使劲搓了一下,我能想象那力度,她给我搓澡是我小时候最大的酷刑之一,每次都像掉了一层皮一样。这一搓,洗衣盆瞬间黄了半边,我心虚的不敢动,等待拷问。

“你干啥了,这衣服咋这样。”她问我。

“我摔泥坑里了。”我试图撒谎逃过一劫,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信了,还是忙着和邻居说话,没有我预想中的惩罚。

后来我又穿着这件衣服做了许多坏事,而我穿着它做的最多的坏事便是摘各种果子,因为这个衣服的两只口袋特别大,能装下特别多的枣子和山楂、紫叶李子,我总是乘兴而去,满载而归。

我家旁边是大片大片的农作物,农作物收割后,一棵无人认领的山楂树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孤零零的站在空旷的田里,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我观察了很久,制定了计划,并唆使弟弟加入我的计划。尽管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会爬树,但我总能为他找到合适的工作。

我小时候四肢异常灵敏,爬到那棵纤瘦的山楂树上,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穿梭在树杈间,像个贪婪的土匪 ,一根树枝也不放过,我的弟弟在树下面手忙脚乱,忙着捡下雨般掉下的彤红的果实。因为个子矮,我够不到那些长在上面的果实,可偏偏好的果实都长在高的枝头上,这总让人觉得不尽兴,但我还是走了。

这些事情我能讲个没完,我童年有趣的事情太多了,我淘气,我也犯错, 从幼儿园到小学这几年,大概是我目前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现在谈起来仍旧觉得轻松。

我和我的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也仅限于幼儿园到小学那几年,在我小学毕业后,我的爸妈带着弟弟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在经历了无数次生意的失败后,他们做出了这个让我至今仍旧耿耿于怀的决定,为此我在某几年对他们心怀强烈不满,他们让我产生了被抛弃的感觉,我也很早就体会到了孤独的滋味。所以这大概也是我觉得这几年对我来说异常珍贵的原因,我最快乐的日子都在这几年的时光里。

我很少写我的家人和家庭,这大概是第一次,但我也许可以试试把我的家庭历史写下来,作为对自己小半截人生的一个纪念。

你可能感兴趣的:(一些关于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