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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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空气似乎总是混合着下过雨的湿气，操场上少年蒸发的汗水，大片大片香樟的果木味，还有路边鸡蛋饼摊上飘过来的烟火气。夏天的时候偏爱白色体桖，我的衣服很少放洗衣机里，妈妈说伤材质，2016年了她还是只愿意用着洗衣盆亲手挫，我陪她一起晾衣服的时候总要听两句唠叨：“你就爱买白色衣服，容易脏还难洗的要命，你看看这团墨水，这么大人了还一点不当心，出了国你怎么办。“我每次听到手脚都会加快速度，尽早地逃离现场，还不忘说一句：”你陪我出国好了，我给你洗衣服。“我不爱喷香水，却爱闻残留洗衣粉的香味，觉得温暖。
这是我在中国的最后一天，也是我高中毕业的第一天。也不知道是我的命太好还是太不好，我不用参加高考，也没有经历过那种“两眼一睁，开始竞争“的生活，我要面对的只不过是一个还过的去的雅思成绩，一个不是太高的平时成绩，一份家庭的收入证明，还有无数个告别的聚会。我一边往箱子里塞衣服一边看大学的新生群里絮絮叨叨：一个头像是爆炸头的男生在群里唱歌，一个女生说刚刚和男朋友分手。有人不停问着出国要准备些什么，要不要带锅碗瓢盆或者一些中国的调料。有人在群里发了自己修过无数边的自拍，问有没有富二代要处对象。有人在吃最后一顿团圆饭，照片的背景是及其富丽堂皇的自家装修。还有人看着微信群没有讲话，一个人收拾着衣服，妈妈还在赶回家的路上，叫我带上家里的小狗，准备接上我俩去外婆家吃晚餐。闲着加了两三个同学的微信，有个女孩子问我：”你叫什么呀，你不发朋友圈的吗，怎么什么都没有。“我回：”我叫韩雨诺，生活里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没有发的必要了。“无聊了开始对她有了一丝好奇，从她朋友圈定位看得出，她是个青海的女孩子，唯一几张自拍都是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家中弟妹，隐约看到了几个带logo的衣服还有一块价值不菲的表。还有张她大概5岁的照片笑容很甜，微微挺起的小幅和昂起的圆头圆脑小脑袋，这个女孩子好像很可爱。我又点开了她的聊天框发了一句：“开学见。”她回：“嘻嘻，好。”
我出国的前一天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送别仪式，外婆拿了一个大红包往我手里塞，她分明是哭过的样子，眼角的皱纹里还有没干的泪水，我才意识到她已经是快70岁的人了，但总觉得小时候躺在她怀里吵着要看电视听故事闹脾气还是昨天的事，要说我最放心不下的牵挂，就是她。她嘴里还唠叨着一些我一个月前就在听的话：“你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脱离我们出过远门，你做饭都没学会啊，你要记着吃饭啊不能为了减肥就饿着，还有呀，加拿大冷起来节棍的要死，棉袄羽绒服到了加拿大赶紧买，伐高兴学就不学了，快点回家，出国做啥么呀，当时你妈要你出国的时候，我就骂她，人啊没长大了就要往外送....”外婆三岁的时候被太公从上海抱回来寄养，那个年代民以食为天，女子无才便是德，外婆小学没上完就帮着在乡下种地了，一辈子没念过什么书，却在红包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愿吾之外孙女，平安喜乐，身体安康。”我揉了揉微微发涨的眼眶，打趣地说：“外婆，我去加拿大用的都是加币，这个人名币我怎么用啊，你这些个话，我啊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外婆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厚重的老花镜：“你么从小就犟，人名币么我都知道你可以换的呀，下飞机了换成加币去，我年纪大话多你不要嫌弃，要往心里去晓得伐，都是娇惯出来的叫我哪恁放心，你弟弟昨天教我用那个微信我学了半天还没学会，说点这个对话框，我点了也听不见你的声音，老烦额，诶年纪大了真的笨死了。”我把帽檐压得更低了，我一直很畏惧离别的伤怀，或者说我很怕一些生活中柔软的时刻。我收过外婆的红包就跟妈妈下楼了，我不知道我妈此刻心里想什么，但她很沉默，我猜她无数个夜晚都在为她决定把我送出国这个决定后悔，事实证明三年后她果然这么想。明天还有一场告别，我跟我妈，还有我爸的告别。
夏天的凌晨是一天是最凉快的时候，空气里水蒸气很多，一些年纪大的人晨练的身影很朦胧，大概以及是暑假的关系，早餐店开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晚一些，所以这个城市比往常都要来的安静。从楼上往下搬箱子的时候，听到了小孩儿的啼哭，隔壁家闹钟的铃声，楼下那家妻子质问丈夫你昨天死哪去了，前边广场上老大爷打太极拳的音乐声，还有母亲发动车的轰鸣声。慢慢苏醒的城市。妈妈问我昨天没睡好吗，眼睛里红血丝很多。我强撑着睁到一般的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妈妈让我在车上好好睡一觉。上车的时候发现我妈在听叶倩文的“珍重”，《山河故人》是我陪我妈一起看的，电影里涛儿的儿子问：“妈妈，为什么这个火车这么慢呀。”涛儿回答说：“火车越慢，妈妈陪你的时间就久一点。”我当时给我妈妈开玩笑说：“妈妈哪天你也带我坐一趟绿皮火车吧。”妈妈没有回答我的请求，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这首歌挺好听的。”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能每天看到我爸妈的争吵，我妈坐在椅子上一下下地挨着我爸的巴掌，稍大了一点，爸爸忌惮着我不敢再动手了，但争吵的次数从来没减少过，初三毕业考前一天，爸爸来我房间旁边是已经收拾好的衣物给我说，爸爸妈妈呢已经把离婚手续办了，你好好学习不要被这件事情影响，爸爸妈妈对你都是一样的，你还是我们的女儿.......巴拉巴拉诸如此类的话。其实我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从记事开始到现在，这样的结果情理之中，只是我不明白现在我爸爸的泪水，以及我妈坐在沙发上对我爸爸最后一次的挽留，我不明白感情这种事能持续多久，泪来源于哪，这算是恨还是爱。
到机场的时候离登机还有三个小时，办托运的时候终于见到我爸爸了，离婚之后我见他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得过来，上次见他是在妈妈通知他决定送我出国的时候，他在外婆家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依稀能记得那句：“我把女儿给你抚养，不是要你把她带走的，萱萱姓李，她永远都是李家的人，你休想带走。”最后因为我的坚持还是妥协了，爸爸因为忙家里的生意，四处跑工地，我早就不记得他以前是什么肤色，只知道他现在黝黑的脸以及满是老茧的手，上次分别还没有这么多白头发，这次头发白了一半。脚上那双皮鞋还是妈妈以前给买的，现在磨的已经没有一点光泽，鞋上斑步的泥点也分明的很，妈妈是后来从爸爸手上把公司接过来的，没吃什么苦平时都有舅舅帮忙，四十多岁去还是三十岁的样子，很多人都说我皮肤好像妈妈，他们是没见过我爸爸，我爸爸还年轻的时候。
我木木地说了一句：“爸，你来了。”我爸笑了笑，本来是想摸摸我的头，最后把手搭在我肩上了：“长大漂亮不少了啊，跟你妈年轻的时候挺像的，出国了要受委屈不习惯跟爸爸说啊，平时有空能打个电话最好，不然发个短信也行。“我可以忍得住妈妈的不舍，外婆的唠叨，但却忍不住我父亲这几句叮咛，我眼前早就是模糊的一片了，我也看不清我爸妈的脸，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我说我对不起我爸，我说我平时没有好好照顾过他，我说等我有出息了一定大把大把给他花我挣的钱。我妈平时是个很唠叨的人，今天却格外的沉默，不停在揉着双眼，快要登机的时候我抱了抱我妈妈，她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该交代的我都交代过了，照顾好你自己，妈妈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争气。“记得小学的时候，我考了98分就已经从教室走出来了，那时候妈妈为了教育我从哪个小商品市场买了一个藤鞭，我考不好的时候直接趴在床上等着挨打的，我当然恨过，再大一点到了叛逆期，杂书看的多了见识也涨了，有天我妈扬手要打我的时候，我把她一把推开了，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你就是个没有文化的乡下人。“那天我妈怎么出的门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被我爸爸逼着出去找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看到我妈坐在角落，鼻头冻得通红，一声接一声对着马路的哭泣，这是我十几年来挨过最重的一个巴掌，是我所听过最痛心的强音。不懂事的时候觉得妈妈对我的标准对我的严格不过是自己虚荣心的满足，我不过是件可以拿来炫耀的商品。后来才明白妈妈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外公当时有点人际关系想让妈妈坐在办公室里当一名文员，但最低要求是高中毕业，妈妈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为了抚养他们很早就退学了，最后只能去一家酒店当个端盘子的服务生，就算创业也只能做没什么技术的建筑工程。妈妈是借着教育我的壳完成着她没有甘心的青春，以及给我一段光明的前程，我明白的太晚了。
进安检前我对我妈最后几句话是：”妈妈你保重身体，平时不要太累了，晚上早点休息，看电视记得关躺在沙发上睡着对颈椎不好，我会好好学习的。“说完我转身就进了安检，我不想面对他们的泪水，也承受不来他们热烈的期盼，更不想暴露给他们看我对未知的恐惧。仔细想想我还差一句，再见。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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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夏天跟南方不同，北方的夏天像是四季里的一个过场，热烈但又短暂，还来不及买新一季的吊带短裙，天气就开始转凉。没有什么规定夏天只能吃西瓜，夏天只能配上冰镇饮料。夜色幕合的时候，我最想的是家门口那家烧烤摊，没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一到晚上店里坐满了穆斯林的信徒，只能坐在街边喂蚊子，羊肉跟别家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从小在这家吃，老板每次给我做牛肉面的时候会多放几片牛肉，末了给我捎上一盒烤土豆片带回家吃，我最想的不是这的烧烤，是这儿的人情味以及烟火寥寥的人间气。去过几次南方实在憋屈，大概每次去的时候是梅雨季节，不停的下雨，湿气很重混合着木质家具泛霉的味道。总觉得身上沾着别人的汗水，不畅快。我不是在直辖市，也不是在一线二线城市，我的家乡是一个说给十个人听九个人都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城市，但我真的爱它，我是说每一寸土壤。
大家都说我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儿，可能是吧，我只知道我的爸爸妈妈从来没让我在家孤独的呆过一天，我只知道无论我在外面撒野玩到多晚，爸爸妈妈都在等我，回家依然喝得上热汤，吃上奶奶煮的面。决定出国的时候，奶奶留了好久的眼泪，边给我切水果边说我妈妈：“娃娃这么小，出国能习惯吗，这外国菜，娃娃哪里吃的习惯，哎哟哟，真是难过。”我看着妈妈翻着白眼笑出了声，奶奶也是个没吃过苦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之前问奶奶：“奶奶你那时候有没有过过苦日子啊。”奶奶头都没抬回答我：“我爸爸你比爸爸有钱多了。”
“…“
也不知道这两个前世的冤家为什么永远没办法统一意见。俩个都是大小姐，我谁都不敢惹。
妈妈不像我，再那个文人该死的年代，妈妈靠着自己完成了大学，甚至考了一堆会计师证券分析师的资格证，如果当年没有碰上我爸爸，她现在一定是个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女强人，而不是现在这样在家做着少奶奶一边对奶奶翻着白眼一边还在看着当季最新的时装周刊。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当年也算是个学霸，怎么你的学习就这么差呢，我有时候真的想着我都睡不着觉啊，这个遗传基因到底随了谁啊。”边说还边要往我爸爸那看几眼，我爸爸一向随和，这些话听着都快成了习惯，只懂傻呵呵地笑着说：“哈哈随我，娃娃随我。”完了我妈再补一刀：“拉倒吧，随你也行啊，你就是靠你这个憨厚的长相不知道赚了别人多少钱。她又是有这个脑子我也谢天谢地了”没错，我是成绩不好，可能我天生在学习上却根神经吧，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聪明，恶作剧翘课插科打诨这些我从小到大一个不落。决定出国也是爸爸妈妈没办法的办法了吧，可能他们真的不想把公司给一个技校出身的小屁孩，也不想将来给我介绍对象的时候给别人说，我家女儿没考上大学……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到我平均分85以上的成绩单的，反正阴差阳错，我成了个可以上国外重点大学的好学生。爸爸有个朋友的儿子就在我即将要去的大学，他推荐我了我们学校的新生群，从我进新生群的那天开始我的手机就没有停止过震动了，这个开始炫富了，那个开始相亲了，另外一个在问些不知所云智障的问题：“电饭煲能托运吗？”我真的很想回，抱着好了，抱着过海关，等累了还从里面挖两勺米，飞机上也饿不着了……我翻了一下新生群的列表，大部分人的头像都是自拍，我觉得新生群可以再细分几个种类：相亲群，炫富群，答疑群， 妖魔鬼怪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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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人里看到一个信息基本为零的女生，头像是一张堕落天使里边金城武和杨采妮的合照，朋友圈里也不过是几个文章的链接还有几张电影的截图，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韩雨诺，听着像个男生名字，她说的就是个普通人不想分享生活，所以我想“这个女生一定很矫情….”。不过后来她说开学见，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好相处，哦对了，我忘记告诉她我的名字了，我叫黄予恩。
毕业那天，是我出国前跟我们好兄弟们最后一次的疯狂，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面前这些摇摇晃晃的人是我从穿开裆裤一直玩到现在的朋友，一个男生说：“我最后悔的是没跟你上同一所大学，没办法跟你厮混了。”另外一个男生说：“我初中还喜欢过你，但是你实在不是个做女朋友的料子，我大概一时迷了心智吧哈哈哈哈哈哈。”我喝的已经倒在沙发上了也没什么力气再像往常一下抄起旁边的枕头往他脸上砸，但是我真的好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我记得那时候我们班主任看得紧没法出去吃饭，他们几个能溜出去的从窗户口给我递烧烤。后来有个女生倒闲话骂我传的满校皆知，他们知道了叫了一帮人去家门口堵这个女生要她跟我道歉，最后一个男生被记了大过，一个男生被女生的爸爸打破了头。还有好多事没有一起干，说好要把那个但是在背后说我坏话的女生拉着问个清楚，说好要一起去班主任家门口放鞭炮，说好要一起去三亚撒欢喝个三天三夜，但是还来不及就要各奔东西了，没什么感想，就是觉得时间的流动有时候有点残忍。我混着汗水流着不具名的泪，开着不明所以的玩笑，我的家族里没什么表亲，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他们当成是我的亲人了，我不指望大学能交什么过于亲密的朋友，只不过希望我对他们的依赖能少一点。有个男生点了一首《那些花儿》，我们所有人在眼泪里唱着：“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都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在用我一整个青春在珍惜。
送我去机场的那天，爸爸妈妈一定要送我去上海，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把二老劝下，跟别家的送别现场有所不同，我们家不是爸爸妈妈拉着我聊家长里短，千叮咛万嘱咐，是我死命拉着不让他俩走，我爸爸一把年纪却特别喜欢把蓝色绿色黄色这样的衣服往身上穿，每次我都要听我妈好一顿抱怨：“不知道穿成这样是要去勾引哪一个年纪轻的小姑娘，你有空说说你爸，让他改改这个穿衣风格。“我嘴上答应着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讲，我也懒得讲….我妈呢，成天跟奶奶拌嘴，她答应我不再跟奶奶计较了，条件是我下次回来送她一套护肤套装还有一个爱马仕的包……我总觉得我还有好些话没嘱咐完，二老手腕着手，一声声地跟我道别：“快走吧，走吧，可以走了。”我：“…….“我很想问问机场上其他送别的人，怎么让爸爸妈妈因为舍不得自己哭泣。我最后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不会舍不得我啊。“我妈来了一句：”说不定过几天我没事就来了，还有你圣诞回国的机票我也订好了啊。快走吧，到了给我们说一声。“我：”…….”
我到上海不想让爸爸妈妈跟着，是因为此时此刻他也在准备来见我的路上，我谈了6年的男朋友。算不上家庭条件太好的男孩子，长的在我接触过的男生里他也算不上出挑，或者说根本不具备任何竞争了，但是怎么形容我对他的感情呢，很开心能跟他共度一段酸甜的草莓汽水都换不来的时间，我依然能记得住那个我喜欢上他的下午，他把球投进篮筐的那个时刻，我在一旁惊喜地大声欢呼，他说他知道每个下午我都会来看他打球，有时候真的天气好热，但是还是喜欢你远远地看我一眼，所以不管操场有多像个蒸炉，他一天都没迟到过。我初中那会儿成绩不好，生物的笔记整整占了一整个黑板，我实在抄不动，我也曾经义正严辞对生物老师说：“我对这门课没兴趣。”我至今都记得那个生物老师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息….他呢是全校师生眼里的优等生，那时候他坐我的后排，只要我开始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的时候，他就用笔轻轻敲我的头，小声说一句：“好好抄，今天抄完晚上我给你买蛋糕吃。”最后他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这是他开学的第一个星期。
我爱他，不管他现在变得多成熟多不爱讲话，我依然爱他的少年气，爱这个记忆中鲜活而且赤忱的少年。
转机的过程大概6个小时，见面的时间大概3个小时只够我们在机场最后好好道个别。他们说喜欢一个人能够在一万个人里一眼就找到，我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外走，他今天穿着黑色的体恤，跟我一起买的体恤。我喊着“傅暄“向他奔过去，他搂住我摸着我的头问我累吗，3个小时的飞机太累啦，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六年了，他对我的温柔一天都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