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宫内,换好衣裳的楚江离与离阳兮坐在一处闲聊,昏迷的楚夕画则由絮儿守着。
“公主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今日受益最大者,不是南月,而是离阳。”
久居碧苍城,远离朝堂,在思考事情上终究有所错漏。比不得离阳兮于深宫之中,还能保持纤尘不染。如若不是诸事近在掌握,又如何能把自己摘出去,成为设局之人?
先是册封名不见经传的自己为江离郡主,让世人皆以为离阳皇舍不得女儿做权力的牺牲工具,从而把楚江离推上风口浪尖。世人自然而然的以为,离阳皇打算牺牲楚江离来拉拢高狄或是南月。却不想,离阳皇做的从来都是两手打算。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将离阳兮嫁给高狄元,而楚江离这个江离郡主则用来拉拢南月的势力。如此一来,无论是高狄还是南月都与离阳有了深深的羁绊。除非高狄与南月联手,要不然离阳一定是最终的赢家。
“兮看的只是高狄与南月。”
若是三国之间的较量,赢的自然会是离阳。
“公主之才能,江离叹服。若是公主身为男子,贤太子之名便不会是离阳行了。”楚江离道。
离阳兮垂眸,如玉的手抬起,轻轻将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兮没有朋友,但与郡主相交的日子里,我很开心。今日用令弟的性命威胁于你,实属不该。郡主会否认为兮是一个心机深沉,精于算计的丑陋女子?”
“是江离低估了公主,公主诚然心机深沉也精于算计,但是,”楚江离牵起一抹灿笑,“公主并不丑陋,是美若天仙的,我的朋友啊。”
离阳兮笑了,如同晶莹的琉璃花缓缓开放。她望着楚江离,眼前之人真的是一团火啊,热烈而温暖。“其实,我曾许诺过霁月公子一个条件。”
今日撮合楚江离与南霁月成亲,包含在这个条件之内。
楚江离很清楚这其中少不了南霁月这个伪君子的事,联想到方才楚夕画的所作所为,心里更是气闷。怎么遇上他就麻烦不断?都怪当初年少无知,被美色所惑,这才有了日后的纠缠。
“管他作甚?为何他惹出的麻烦,总是会变成我的麻烦,男颜祸水,诚是如此。”楚江离道。
离阳兮想出一个主意,“以你之姿色,大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楚江离会心一笑,“公主所言甚是,合该如此。”
二人对看一眼,又一起笑将起来。
“诶?这难道是我的侄儿?”南月塘见南霁月带着楚北棠,不由出声问道。
华闻风在身后就是一个白眼,南霁月未及弱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且在寿宴上时,不是已经知晓此人的身份了吗?
“咳咳,”华闻风轻咳两声,正色道:“公子怎把他也带来了?”
南霁月道:“带着权当解闷。”
楚北棠当即炸毛,“白萝卜,你说什么?!要不是你非要拉着我一起,我早就去找爹娘了。到时候姐姐就会给我奖励,我就可以让姐姐给我做好吃的。哼,白萝卜你就是嫉妒我!阴险、恶毒、狡诈的伪君子一个!”
南霁月抬手抚上笛上的穗子,“这话听得耳熟,你姐姐说的?”
“对——”楚北棠一时嘴快,一个“对”字说出了口。意识到自己出卖了自己姐姐,楚北棠索性挺起胸膛,壮着胆子道:“姐姐说得对,怎么了?”
“没怎么。”
楚北棠不能的意识到南霁月此刻的笑容有些危险,欲迈开小短腿逃跑,却是被南霁月毫不意外的抓住了衣裳领子。他使出最近所学武术又抓又挠,就是奈南霁月不得。登时又气又恼,“白萝卜,你放开我!等我姐姐来了,要你好看!”
“被欺负了就找姐姐,真是好有出息。”南霁月道。
楚北棠聪明敏锐,当然意识到这不是好话,面皮憋得通红。他重重“哼”了一声,却也不再挣扎了,垂了小脑袋站在南霁月身边。
“啧啧,你何时还有闲情来调教小孩子了?南月那边可不太平,你整日在外逍遥,再不回去,南月还不知成了谁的天下。”南月塘道。
南霁月将楚北棠交给华闻风,自己和南月塘在亭中交谈。南霁月道:“你和华闻风先回去。”
南月塘不乐意了,“你成亲我怎能不参加,再者说,就冲着江离郡主我也不能缺席呀。”
南霁月一个眼刀飞过去,“你自己也说,南月不太平,我需要人帮我掌控局面。高狄元会在我成亲之后再启程,我们可先一步进行部署。”
“还部署什么,你如今已是江离郡主的郡马。生是离阳人,死是离阳鬼,管不得南月之事了。”南月塘话里话外满满的揶揄。
“南月塘?”
“嗯?”
南霁月伸手一捞,南月塘的扇坠就落到了他的手中。南月塘目瞪口呆,“我,我的扇坠啊!”
南霁月抬手将玉坠抛给远处的华闻风,“送给小肉墩做见面礼。”
南月塘兀自心疼自己的扇坠,可自知没有一点武艺在身的自己是怎么也打不过南霁月的。只好眼不见为净,他狠狠的将密信拍在石桌上,带着华闻风走了。
南霁月看完密信,将其收进袖中,招手让楚北棠过来。华闻风跟在楚北棠身后,“公子,他……”
当着外人的面讨论机密之事,真的没有关系么?
南霁月摇摇头,伸手对楚北棠道:“小肉墩,走吧,带你去找爹娘。”
楚北棠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谁要你牵,谁要你带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走,你不要死皮赖脸的跟着。”
南霁月收回手,站起身淡言道:“闻风。”
“是,公子。”
华闻风揪着楚北棠的衣领将其提起,如同拎小鸡一样拎着往前走。
待三人找到楚辛儿夫妇时,楚江离早已在此喝茶了。知道自己已经输了的楚北棠很不甘心,“姐姐,这次不算,要不是白萝卜拉着棠儿,我早就找到爹娘了。”
“这个嘛,其实是姐姐拜托他拦住你的。这样,姐姐就可以赢了呀。”楚江离笑得宛如一只狐狸。
“诶?!姐姐耍赖皮!这不公平,不行不行,再来一次。”楚北棠摇着楚江离的手,做着明晃晃的撒娇举动。
白萝卜,不管怎样,姐姐还是我的,哼!
南霁月盯着楚北棠的后背,这小子。
“小棠,兵不厌诈,姐姐可是与你讲过的。所以,你输了。”楚江离道。
“不行,棠儿不认……”
就在二人争论之际,南霁月缓缓走来,朝着楚辛儿夫妇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爹、娘,近来可好?”
楚江离狠狠瞪他一眼,怎么就变成他爹娘了!
楚辛儿夫妇倒是十分高兴,看着南霁月的眼神分外热忱。若南霁月想讨好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在劫难逃。更何况,他对楚辛儿夫妇十分熟悉。用不了几句话,就将楚辛儿夫妇哄得心花怒放,不知今夕何夕了。
楚江离咬牙,好不容易才将南霁月拉走。
二人并排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南霁月侧首看她精致的眉眼,明艳张扬的面孔此刻显得有些萎靡。她,该是很累吧?南霁月抬手触上楚江离瘦弱的肩膀,却被她一下弹开。“伪君子,你又在算计什么?”
南霁月忽然凑近楚江离的脸,双眼望进她的双眸深处,良久才好心情的退开,“离儿,你猜猜看。”
楚江离撇嘴,“笑得那么阴险,绝对没好事。”
二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儿,南霁月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还在生气?”未及楚江离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你素来怕麻烦,是个躲清静的主。今日楚夕画的事,也算是因我而起,是我的失误。”
这个心黑手狠的伪君子竟然会道歉,楚江离下意识的抬头看天,心中更加警惕。不妙,他该不会是在下一盘大棋吧。
看楚江离的表情南霁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离儿,你就不能……”
不能试着相信我吗?
“罢了。”她会相信才是奇事吧,毕竟每次相见他在做的事情没一件值得她相信。
“伪君子,”楚江离神色认真,“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娶我,为此还浪费了兮公主的一个条件。我只想说,这一次,你赌错了。”
离阳兮与她,无论是计谋还是身份都更胜一筹。高狄元与他,南霁月比不上高狄元的兵强马壮。相较之下,离阳兮与高狄元强强联合,自己与他则是两弱抱团,南霁月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或许如此吧,南霁月心想。但是,但是……
“喂,你总盯着我作甚,我脸上有银子吗?”楚江离不满道。
“有!”南霁月使劲捏了捏她的脸,“离儿不是曾经说过,早把脸卖了换银子吗?如今这脸上,可不都是银子。”
楚江离右手一掌挥出,南霁月拿出翠玉笛抵住手腕,不待楚江离动作,又是一手抓住她的左手。“你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怎还不知武器是最离不得身的。没有霜冷剑傍身,你又如何制得住我?”
遵守着无聊的宫规,索性不带霜冷剑出门,何其愚蠢。你莫不是忘了还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
楚江离一声轻笑,右臂如灵蛇扭动,反手拉住了南霁月的手腕。稍一用劲,二人身体贴近,“伪君子,你在担心我?”
南霁月从容开口,“自然,毕竟我还要入赘郡主府。”
是啊,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我这个利用对象是不能死的。楚江离猛地推开南霁月,“放心,我不会死的,至少会比你晚死。”
南霁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整了整衣裳将翠玉笛插回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