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磨灭的记忆奔赴军营

作者/司爱民

  1987年11月12日晚，我和我县四个乡镇的120名同龄人在县第一招待所吃过饭，列队来到县新华影院参加预定新兵役前教育动员大会。会上，县武装部代表、部队代表、新兵代表分别发了言。

  当大会结束，电影《湘西剿匪记》刚刚放映的时候，接兵干部就喊我的名字，说有人找，让我出去一下。走到电影院门口，看见大姐和姐夫静静的站在凌冽的寒风中，不知道他们在外面等了多长时间，我想应该在开会的时候他们就来的。

  姐夫拿着一个蓝色印着颐和园图案的软皮本，本子的附页用软笔一笔一划写着：戎涯平安，建立奇功，军传捷报，为家争荣十六个字。我接过本子，里面还夹着一枝崭新的油笔，油笔的另一头是一个软笔，这种笔对于当时的青年学生来说也算是奢侈品了。

当晚，我们住到了第二招待所。第二天凌晨有人从梦中把我们喊醒，招待所房间的窗户玻璃上已经结了厚厚的霜。大家立即穿好军装，各自叠好背包，在院子中间的大巴车旁排队依次上车。父亲从汽车的玻璃窗户递给我一叠《中国青年报》，说路上无聊的时候看看报纸。还把他心爱的上海牌手表塞给我，还说可以看看时间。那块手表是父亲托人从武汉买的，当时售价70块，父亲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70块，这块手表在父亲心里的分量可想而知。可惜的是，第二年夏天，同年入伍的战友李玉泉说要借戴两天，不久他说手表丢了，就拿来一块红旗牌手表给了我。现在想想挺对不起父亲的。

  大概五点左右，大巴车向河南汤阴火车站驶去。火车到达郑州已是中午开饭时间， 一份装有大米蔬菜的盒饭分发给每一名新兵，准确的来说，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一次性饭盒。我们没有筷子，接兵的干部建议我们用牙刷把子当筷子用。一位中年大妈问我去哪里当兵，因为征兵时说是兰州军区，我随口回答去兰州。匆匆吃过午饭，我们就上了绿皮燃煤火车，车窗可以上托打开，车窗上沿有一条不锈钢横棍，大家就把毛巾折三折整齐的搭在上面。一路上，乘务员不断给我们介绍火车所经过地方的人文历史。因此，我记住了杜甫的故乡巩县、苹果之乡灵宝、西游记中所描写的通天河、火焰山。秦都长安、暗渡陈仓的宝鸡、万里长城最西端的嘉峪关、古诗句“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玉门，我第一次了解到了古代丝绸之路的起点。

  火车晃晃悠悠顺着陇海线一路向西。每到吃饭的时候，接兵干部就会给每人分两块面包和一小包涪陵生产的榨菜。火车上没有开水，不过每到一站，车站工作人员会把热水通过车窗倒进我们的绿色牙缸里面。当时的面包就和现在建房用的砖块一般大。那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吃面包和榨菜，刚开始感觉味道挺美，也许是饥饿的原因吧。

  不知火车走了多久，有人突然欢呼：“进入兰州了，该下车了"我往窗外一看，一排排钢架楼，一座座水泥罐，一耸耸烟囱朝火车后面跑去，真的是目不暇接!心里暗自感叹：兰州不愧为西北的工业城市！

  火车很快过了兰州，越往西行我们越感到荒凉，除了寸草不生的高山，就是没有人烟的戈壁沙滩。不知火车在路上走了几天，也不知道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是哪里。一天，接兵干部突然要我们下车，说这里是吐鲁番火车站，内地来新疆的火车只能通到这里，然后再乘坐大巴进入新疆的其他地区。当晚我们在吐鲁番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下来。并在招待所食堂吃了一碗带汤的新疆拉条，也只是吃了个半饱·······。第二天凌晨天还不亮，我们从睡梦中惊醒，匆匆忙忙、迷迷糊糊上了开往新疆库尔勒的大巴车。

  下午两点时分我们被拉到一个大院子的空地上，后来才知道这是我们部队大院，我们和来自河南其他地区的新兵被分成了四个新兵连，我被编入新兵四连一排三班。班长叫林新春，新疆阿克苏人，为人和善，处世稳重，大家都很尊重他。班长优良的工作和生活作风一直影响和激励着我们。

右为作者

  新兵四连在茫茫的戈壁滩中，营房是土坯子垒起来的。大家安顿下来后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来到了11月17日下午六点，从11月13日凌晨五点到17日下午六点，我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五天。来到我们三班门口，迎面是两个套间，每个套间都有一个土火炕通铺，外面一间可以躺四五个人，里面一间可以躺八九个人。我们班长的铺子在外间，冲着门口紧靠火墙，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位置，然而班长却把方便让给了别人。我被安排到里间，从南往北数第三个铺子。我们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安顿了下来。

  转眼晚饭时间到了，班长从食堂端来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条，面条被煮的碎慥慥的，里面没菜而且很咸。几天来大家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再加上都是北方人，看到面条个个兴奋不已，转眼间盆子见底，班长不厌其烦的又去给我们打了第二盆……

  第二天上午大家开始给家里写信，(当时信件在路上的时间要七到十天)我也没顾及到家人的感受，把这里的情况如实的写了出来：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滩，白天黄沙弥漫，一起风就睁不开眼。夜里风声尖叫，躺在火炕上感到外面很恐怖········三年后探亲时听祖母说父亲看了我的第一封来信后，一直责备自己无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今天，身为人父的我也深深体会到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那份担忧。半个月后我收到了父亲用16K的稿纸足足写了三页的来信，信中写道：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想家，父亲是让你当兵锻炼锻炼。作为男子汉，有过军旅才算完美。越是艰苦的环境越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不要怕吃苦，你们比战争年代的战士幸福多了，有什么想法及时给领导和我说，不要耍小脾气，不偏听偏信，好好学习争取早日入党·······。读完父亲的来信，我的心境顿时敞亮了许多。如今看来，这封信隐藏着一个父亲多么伟大的家国情怀和宽广的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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