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东北人,却多年来一直钟爱一款名为樱桃肉的东北菜。
色泽嫣红,宛若樱桃,光彩悦目,酥软香嫩,美味非常。
樱桃肉,并非是樱桃炒的肉,而是将里脊切丁,外裹面糊,入油炸酥,再炒入番茄酱,装盘后即像一颗颗的红樱桃一般鲜艳诱人。
入口酸甜,回味十足。
又或许,回味十足的不止是盘中菜,更是一起吃过的那个人以及那段时光。
当年的大学时光里我也如其他憧憬爱情的小女生一样遇见了那个心仪的他。校园中的石板路,图书馆的藏书架,海边的贝壳与浪花,都无一不见证了我们的情意与爱恋。
还有承载好多甜蜜的是那一盘盘的樱桃肉。
他叫宏山,是东北人,也总喜欢带着我在学校周边寻觅好吃的东北菜,在诸多小菜馆中就发现了那么一家,两夫妻,拿手的便是这道樱桃肉,或许现在尝来也谈不上珍馐佳肴,但对于当时囊中尚羞涩的我们来说,隔几天能挤出余额去吃一餐吃樱桃肉,已经是眉飞色舞的开心了。
菜上桌前就已经磨好了筷子的毛边,眼巴巴的瞅着厨房的位置,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阵阵酸甜香气。
通常是炒饭还没端上桌,盘子里的肉已经下去了一小半。
吃完还要砸吧砸吧嘴,算计着下回是哪天能来吃。
宏山每次都笑话我是小馋猫,吃完出门牵着我的手说以后毕业了他要学着做这道菜,以后每天做给我吃。
我眨着眼睛问都毕业了还怎么做给我吃?结果话问到一半瞬间明了了了他话里的意思,微翘嘴角不吱声。
与宏山交往的三年中,这每每樱红的樱桃肉就像一条甜蜜的纽带,一边督促着我俩的学业,一边想象着未来的生活。
然而一切却在宏山参加工作的那一年开始响起了终结的音符。
他本比我大一届,也自然会比我早一年迈出校园。
送他南下广州的那一天我哭的直不起腰。不知是真的感伤离别,还是冥冥中感受到此后相见再不复当年。
我只是一遍遍的说着,等你安顿好了,我去找你给我做樱桃肉吃。
宏山抱着我一遍遍的说着“好”。
一年的光阴飞梭而过,当我拖着行李再次见到宏山时他已经开始褪去学生的青涩,有了初入职场的锋芒,更是扎着围裙一定要在第一餐就兑现他的樱桃肉的承若。
我咬着筷子等在餐桌的时候,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旅途的疲乏仿佛也都统统消失了踪迹。
接下来的日子平凡而淡然,像60度的水,静静的存在,又不可或缺。
在两个人互相鼓励中度过的新单位适应期,偷偷的用各自的年终奖为彼此买入的心仪已久的礼物,分明连规则都记不清楚却一定要窝在沙发上陪对方看过的世界杯,逛街时在漂亮橱窗外驻足久久挪不开眼的心水的婚纱……
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两个人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但同样的,不可能只看见了这些贼吃的肉,就完全无视了那些贼挨的打。
吵架这些东西自然也是如影随形。
但奇妙的是多年后再忆及此处,下笔想记录的时候,却是着实记不起那些当年曾经争吵到天崩地裂的桥段了。
没有大是大非的错误,也没有恶语相向的争执,更多的只是当年尚且年轻的俩人对于各自发展不同走向的分歧。
要激进还是要稳定,要大城市还是三线城市,要早婚还是要晚婚,等等不一而足。
没有谁的三观会与另一人完全契合。有的时候我们要寻觅的,并不见得是契合的那部分面积有多大,更重要的是不兼容的那部分面积有多小。
他/她身上有一万个你欣赏的优点只能确保你们琴瑟和鸣的时候锦上添花,但他/她身上只要有一个你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的缺点,就够在争吵的时候横眉冷对,伤透心肺了。
人心都是有容量的,伤一次还可以自我补救,伤一百次大概就离劳燕飞分也不远了。
但不合适这个词,无关对错,只是旅途的一个岔路口,当收拾好心情,打包好行囊,回头要与曾经相伴一段路的伙伴挥手告别时,彼此还能相视一笑,多少爱恨,消弭一瞬。
我想,就是对这段关系最合适的结束了。
经年后在我的城市我们再次相遇时,我已经可以笑笑的对他说,“好久不见呀,这回,换我用拿手的樱桃肉来招待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