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体制下的一次信任危机

昨天赶着读完塔洛克的《官僚体制的政治》，晚上放松下看了《南山的部长们》，一部反映1979年韩国中情部部长刺杀总统的电影，感觉是对官僚体制信任危机的一次生动解读。电影中金部长因为没处理好前任部长叛逃美国一事引起朴总统疑心，加之在处理学生游行等事务上不合朴总统心意，被逐渐边缘化，最后发生激变，射杀朴总统。本文试着从官僚体制信任关系的视角观察这个故事。

官僚体制的特点是雇员没有独立性。在官僚体制中，组织层级越往上，雇员相对独立性、流动性越少，雇员只有成为“政治人”才能出人头地，塔洛克定义“政治人”是组织中有头脑、有抱负，也有点缺乏道德的人。电影中的中情部金部长、警卫室车室长，都是总统的嫡系，在外人眼中的二号人物，是典型的“政治人”，他们的岗位几乎没有独立性和流动性，要么富贵要么灭亡，只能通过取悦上级巩固地位。一旦失去信任，便是灭顶之灾。

官僚体制下的信任关系很脆弱。这里的信任关系主要指上下级，塔洛克书中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有两种，“侍臣”或“男爵”，“侍臣”完全依附上级，如车室长对朴总统；“男爵”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并不是靠取悦领导获得地位，如金部长，金与朴是一起革命的生死之交。一般情况下，“政治人”只会提供领导愿意看到的信息，如果提供了引起领导不悦的信息，会引起领导对自己反感，明智的“政治人”不会这么冒险，尤其是“侍臣”。“男爵”却常常因为自己比“侍臣”略多的独立性，会提出超出上级愿意接受范围的信息。然而，即使是真实的信息和明智的建议，这样做，还是会引起领导不悦，更危险的是，这给同僚创造了攻击自己的机会。电影中金部长极力反对镇压示威学生，车室长知道朴总统是想要动武平息示威，不仅力主用坦克镇压，还把局势的失控嫁祸中情部，这也导致金部长最终失去朴的信任。

官僚体制的领导从不会真正信任下属。塔洛克认为：能够到达权利顶层的“政治人”很清楚下属的“套路”，为了限制耍滑头的人占到便宜，适当的规则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下属。电影中金部长发现总统除了中情部，还另外建了一个秘密的情报系统，并且对他的一举一动也在进行监控。另外，领导的指令从来都是模糊的，把结果让下属承担，以便自己甩锅。比如朴总统想除掉跑到美国的前任部长，问金部长打算怎么做，金问他“您希望我怎么做？”朴总统回答：“你身边不是有我吗，按你想的做”。当金部长安排刺杀前任部长后，朴总统却痛斥他冷血。这样的领导真让人寒心，但却是官僚体制下高层领导的防身术，为了巩固自己权力顶层的位置，不得不对下属处处设防。

这场信任危机要了所有人的命，金部长开枪打死了朴总统和车室长，自己也被处以绞刑，在官僚体制中，推翻领导的风险很大，国家的警察和军队只需要中等的效率即可防止和镇压任何革命，金部长事后被军方控制而致死的。可悲的是，习惯了独裁政府的民众，很难意识到他们可以不服从，在朴总统死后，韩国迎来更加独裁的全斗焕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