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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佳晓在梦里被一阵窸窣声吵醒,窗外似乎有凌乱的脚步在踩踏,又有东西东撞西撞,“哗啦......”,是坛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谁?!”佳晓壮着胆子喝斥,一阵儿脚步声由近及远,窗外渐渐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佳晓摸索着打开灯,又打开窗户,窗外是渗人的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动物的影子。佳晓不敢出门,她紧紧地关上窗户,怦怦地心跳着,亮着灯睡了一夜。
佳晓,住在山上的石头房子,这房子是爷爷留给她的,她也不知道这房子有多老,房前房后,都是她面积不大的梯田,辛勤劳作一年,免强够一年的吃喝用度。
山上除了住着她,还住了一户哑巴,两家离得不远,遥远地能互相看见彼此的房子。哑巴和她年龄相仿,小时候她好像见过哑巴的家人,不知道何时,只留下了哑巴。
佳晓从小就听爷爷说过,哑巴因为聋哑,心里憋闷,一般都脾气很坏,不要招惹他。所以佳晓似乎从来不曾与哑巴有过打招呼或者微笑的交情,彼此偶尔遇见就如遇见空气,透明人一般地路过,面无表情。
那个摔破的坛子,是佳晓故意放在窗外的桌子上的,因为晚上有闹鬼一般的动静,佳晓起初吓得连窗户都不敢开,动静闹一阵子就没有了,似乎又像做了一场噩梦。佳晓仔细查看,石头的地面上看不出太明显的痕迹,为了确认是不是真有东西在窗外,佳晓在石桌上放了一个坛子,如果真的打了,那将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结果昨天晚上,在那阵动静以后,坛子真的被打破了。
这山上的夜晚,鲜有人至,佳晓一个女人住在石屋,从不曾遇见过凶猛的动物或坏人出没。村里民风淳朴,村民安居乐业。到底是什么声音,是人,是鬼,还是真有野兽。
夜幕降临,黑色再次吞噬着山的色彩,漆黑一片里只有风声和虫鸣。佳晓对这几天的声音充满恐惧,她怕那声音再出现,但她必须弄明白是什么,佳晓合衣而睡,怀里抱着手电筒,她紧闭着双眼,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窗外。
听了一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手电筒早不知道何时滚落在地上,佳晓疲惫地睁开眼,这一夜等的,着实让人着急。
几天后的深夜,佳晓半睡半醒中,声音再次响起。佳晓任由心脏在胸口乱撞,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为了出手迅捷,她一手摁在手电的开关上,一手轻扶着窗,在推窗的一瞬间同时打开了手电,黑夜里一束光突然照向窗外,两个正在扭打的男人,如同演戏一般,出现在光圈下。
“干什么的?!”两个人被突然而来的光和喝斥声定格了动作,一个昳丽青年率先从定格中醒来,一把抓住了另一个人的胳膊,“那个......”佳晓看见,另一个人正是哑巴。
佳晓壮了胆拿着手电出了门,怒气冲冲地站在两人面前。昳丽青年说,“这个哑巴没长好心眼,他在你窗外鬼鬼祟祟地,我正想逮住他问问是什么情况。”哑巴甩开被抓住的胳膊上前一步,咿呀咿呀地比划,佳晓怒视着哑巴,哑巴还想比划,看着佳晓的眼神,愤然甩手而去。
青年说他是来山上打野鸡的,野鸡凌晨三点到五点的时候最好打,那个时间野鸡通常出来觅食。他前几天遇见在窗外鬼鬼祟祟的哑巴,就想着抓住他跟房主说一声这事,但被他逃脱了,所以自己再来抓野鸡,就专门留意了石屋,没想到又见了第二次,可是还是被哑巴跑了。直至今天佳晓亲眼看见,青年让佳晓一定小心提防这个哑巴。
佳晓问他,为什么抓哑巴的时候,不喊她一起抓。青年说,他其实并不知道这石屋里住的是什么人,万一是个老人,怕帮不上忙反而帮倒忙。
佳晓又问为什么不白天来说一声,青年说无凭无据说了怕也没人信。
佳晓谢过了青年,回屋关门继续休息。
在佳晓的印象里,哑巴确实不是个有修养的人,他会在光天化日下,甚至知道佳晓在不远的地方,也脱了裤子把屎尿拉在梯田里。但是他这些年,倒也不曾骚扰过佳晓。这几天鬼鬼祟祟出现在佳晓的窗外,难道是因为看上了窗外新买的电动车?今年山里修了路,平缓的沥青路面骑电动车环绕着可以骑到佳晓的家里,佳晓就买了一辆,不曾想居然这么快就被惦记上了。
想了想,佳晓又出了门,把电动车推进屋里,关上门窗睡觉。
第二天白天一大早,佳晓一出门却见哑巴迎面走来,佳晓吓了一跳。一个孤男,一个寡女,在这还没有人上山的清晨,哑巴要做什么?难道晚上做恶不成清晨来了?
看见佳晓,哑巴快步进到石屋门口,指了指门里的电动车,咿咿呀呀地比划起来,大概意思是他要“借”,佳晓心想昨天晚上才来偷,今天又来“借”,她内心恐惧但故做镇定地摆手驱赶着,“你快走吧,电动车我要用不能借你!”
哑巴听不见,他咿咿呀呀地又比划起来,看佳晓态度不好,他伸手去解开上衣的衣扣,把上衣脱了下来,一面脱,一面向佳晓走来。
哑巴要侵犯自己,佳晓情急下本能地打了哑巴一巴掌,她尖叫着一步迈进屋里,堵着门反插上插销,她在屋里瑟瑟发抖,被堵在门外的哑巴用拳头一拳一拳地砸着门,吱哇乱叫着。
二
“你又在干什么!”一声断喝从附近响起,是那个青年的声音。佳晓立刻像抓住救命的稻草,“救命,救命!”她大声呼喊起来。
青年来到石屋前,对着哑巴连推带搡,哑巴吱哇乱叫着被青年赶走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青年怕白天哑巴会来对佳晓有什么不轨,特意前来,没想到正好撞见哑巴在砸佳晓的门。
佳晓这才看清,青年不仅长相俊美,身材也好,有军人气质,身材笔直,还有一胳膊的腱子肉。
青年告诉佳晓,他名叫浩天,比佳晓年龄大三岁,是个自由职业者,现在在县城的KTV打工做保安,每个月都休几天班,工资还算凑合。浩天身体壮实,在做保安的时候,曾遇过偷东西的小偷,他徒手抓住了小偷,把他扭送到了公安机关。
佳晓从小生活在这大山上,虽然偶尔去县城卖些农货,但是却不曾与男青年这样近距离地交流过,况且对方长相俊美,气质佳,又曾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心中不免生出爱慕之情。
浩天嘴很甜,也很健谈,他勇敢地表白,从第一眼看见佳晓,就喜欢上了她,浩天不断地夸着佳晓漂亮,能干,让佳晓心里甜丝丝的。浩天告诉佳晓,他白天除了睡觉,一般也没什么事,可以经常来山上看看她。
浩天果不食言,隔三叉五就会上山来,帮着佳晓干一些农活。浩天,一个青春气息很浓的人,有很好的体质,身手敏捷,在山上行走遇见地势很高需要绕路上去的地方,浩天助跑几步,一个跳跃,攀岩着就上去了。下山的时候,很高的地方,浩天经常也敢往下跳,不知道他有什么技巧,跳下去却也不会摔伤。
这些技巧,城里人叫“跑酷”,武打片里叫“轻功”。而浩天这里,是他追求佳晓的技巧,他会走攀岩上到梯田,然后拉佳晓上去,也会跳下梯田,把佳晓扶下来。
有时候晚上浩天也会在不值班的时候上山打野鸡,他会用弹弓瞄准野鸡的头部,分分秒秒让弹弓弹出的钢珠把野鸡打晕在地,这在佳晓眼里,是新奇又快乐的。打了野鸡,捡了野鸡蛋,浩天就送给佳晓,有时候他也会从县城带点成品的美食和佳晓一起分享。
浩天和佳晓的感情短短两三个月迅速升温,很快成为了恋人。浩天对佳晓很好,经常带些东西回来讨佳晓喜欢,有时候给佳晓带个漂亮的包,有时候带串珍珠项链,佳晓时常惊喜不断。
有时候还带回来浩天喜欢,却不大用的东西在佳晓的石屋里玩,比如长镜头的相机,浩天好像也不会摆弄,但是却弄回来一个二手的,说是便宜,要给佳晓拍照用,拍的好不好不说,两个人玩得很开心。
佳晓提出想去浩天家里看看,浩天便骑着电动车带着佳晓来到县城。这山上的风光是佳晓从小一直看到大的,看习惯了便也感觉不到山的惊艳,环抱着浩天的腰,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佳晓看着山上美丽的风光不断从身边略过,居然从未有过地发现生活在一个这么美丽的地方。
县城人群熙熙攘攘,浩天骑着电动车载着佳晓七拐八绕到了浩天的家。打开门,屋子宽敞明亮,南北通透,但是花草却都枯萎着,沙发上凌乱地扔着东西,衣橱、柜子许多地方空荡荡、脏兮兮地躺着破水的电池、发霉的抹布、落了灰的旅行包,如果不是桌上摆满了刚吃过没两天的外卖袋子,一定以为这个家遭遇了盗窃。
浩天腼腆地笑着说,自己不擅长打理房间,屋子缺少一个女主人。佳晓知道浩天平时不讲究,看屋里凌乱的程度倒也和自己想像的相差不远,便一边打趣他,一边忍不住地收拾起来,把摊在桌上的东西排列整齐,把所有的垃圾一次又一次地倒掉,浩天想要帮忙,却不知道如何帮,佳晓便让他看电视去,浩天乐得自在大爷一般翘起脚看起电视,任凭佳晓一个人忙碌。
大约半天时间,屋里焕然一新,佳晓美滋滋地看着浩天赞赏着屋里的整洁,又幸福地享受着自己做的饭菜,一种浓浓的幸福感油然而生。那天晚上,浩天把半推半就的佳晓留在了自己的屋里。
白天浩天就陪着佳晓逛街转县城风光,晚上浩天常常出去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几天后,佳晓惦记着自己的农作物,浩天便把佳晓送回了山上,由于工作方便,浩天独自一人回到了县城居住。
一个月后,佳晓发现自己怀孕了。想想浩天,一个英俊的美貌男子,恋爱这几个月来对自己疼爱有加,两人都无父无母同病相怜,和他在一起有无尽的共鸣和亲切感,佳晓认定浩天就是她托付终生的人。可是,眼下自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两个人还没有领结婚证。
白天,浩天又来找佳晓,两人在田间干完活,便相拥着坐在地头的石头上说知心话,“浩天,我们领证去吧。”
“行啊,挑个好日子就去。”浩天欣然同意。
“我看了,明天就是好日子。”想想肚里的宝宝,佳晓还是想早点领证。
“啊?不着急吧,冬天去吧,冬天农活不忙。”浩天一杆子把领证日期打到了冬天,要知道现在就是夏天,这意思就是再过半年才领证。
佳晓推开浩天的怀抱,“冬天?挺多大肚子去领结婚证?”
浩天微笑着想再把佳晓搂在怀里,“你一个姑娘家家地,能不能矜持一点,求婚这事不得我提嘛。”
佳晓推开浩天的手,听见浩天这样说话,她有些不高兴,“你也知道应该你提啊,我肚子里孩子都有了,你说让我矜持一点,你不应该主动考虑一下婚事吗?”
“领结婚证你着什么急,不就是一张纸吗?”浩天一脸不屑地表情。
“一张纸?你就这样看待婚姻吗?”佳晓越听越觉得浩天说话不像话。
浩天也怒了,“我怎么看待婚姻了?现在咱们这样不就挺好吗,干嘛急着去领那张纸。”
“你这是什么观点,结婚是神圣的,怎么在你眼里是一张纸呢?”
“就TM一张纸,你从这叨叨地,有什么神圣。”
佳晓和浩天争吵起来,浩天竟满口脏话,他一巴掌打在佳晓的脸上,佳晓一个趔趄倒在田里,浩天又上前对着佳晓的大腿踢了一脚,扬长而去,一股热血顺着佳晓的腿流了下来。
三
浩天走了,佳晓一个人不顾身子正流着血,勉强支撑着走回家里,她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佳晓不想去看医生,此时也没有人可以送她去看医生。顺着腿间流下的鲜血,血量并不多,浩天一定没看见。
想想和浩天这几个月的甜蜜,又想想浩天打自己时的绝情,佳晓心如死灰。
在家休息了几天,佳晓的血止住了,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佳晓也不去管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管孩子呢,她的心都死了,几天前还是恋爱时的海誓山盟,转眼打到自己孩子生死不明,佳晓不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男人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了吗?
又过了几天,佳晓的心情渐渐平复,又责备起自己来,为什么那么冲动,吵架吵到逼浩天打自己,在这里面自己也有责任。浩天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这段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继续成长,如果继续成长,那如果浩天不要她了,孩子怎么办?佳晓有点不舍得孩子,也舍不得浩天,她是爱浩天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浩天下得去手打她,但是,她也断然没法主动去找浩天。
又过了几天,在佳晓的期望中,浩天来了。佳晓的怒气已经消了好几天了,她佯装生气地做着自己的事,摔摔打打弄得四处叮咣作响。
浩天嬉皮笑脸地围着佳晓打转转,“佳晓,还生气呢。”
“佳晓,那天是我错了,今天你打我让你出出气。”说着,抓起佳晓的手往自己胸堂上拍。佳晓甩着胳膊脱离了浩天的手。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怒视着浩天。
浩天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通通的本子,单膝跪地高高地举过头顶,一副大臣给皇帝呈奏折的架势。
结婚证?佳晓疑惑地拿起红通通的小本子,翻开一看,真的是结婚证,两个人以前自拍的相片,被浩天用PS编辑成结婚证上的一寸横版的相片。两个人的姓名,身份证号,以及上面盖的钢印,清清楚楚地证明着浩天和佳晓领证了。
这个浩天真有本事,领结婚证都不用自己到场。
佳晓转过身子,眼泪唰地流了出来。
浩天轻轻地掰过佳晓的肩膀,“不哭了,都是我的错。”他把佳晓拥抱在怀里,佳晓使劲地捶打着浩天的胸膛,泪如雨下,她太委屈了,浩天使劲地把她抱在怀里,连人带她的拳。
四个月后,佳晓的肚子已经明显地凸起,浩天却迟迟没有提及婚礼,佳晓就琢磨着,再不举行结婚仪式,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要出生了,佳晓越等时间过得越漫长,一天又一天,就是不见浩天提结婚仪式的事。
“浩天,咱们的仪式还办不办?”佳晓在石屋外切着萝卜干。
“不办了吧,咱们无父无母的,这仪式咋办?”浩天看到了佳晓的不悦。
“为啥不办,我一个大姑娘,头一回结婚,连个婚礼也不办?没有聘礼,没有仪式,你也太欺负我了吧。”佳晓委屈着。
“说话这么难听,我怎么欺负你了。”
没几句话两个人又争吵起来,佳晓扔下手里的萝卜,扭头要走。浩天一把抓住不让她离开,怀孕四个月了,生气要去哪。两个人扭在一起,但这是危险的,佳晓大着肚子,但此时的佳晓也顾不上这许多。
四
这时,冲上来一个人,正是哑巴。哑巴一拳打在了浩天的眼睛上,浩天立刻松开了扭着佳晓的手,头一懵倒在地上。哑巴冲上前去,照着浩天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两脚。
佳晓立刻上前阻止哑巴,对着哑巴大吼:“我们两口子吵架,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