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事情是自己很想做,但是受限于当时的处境而不能做的。
就比如当老师这件事。
小时候,我一直希望自己长大了可以当一名老师。可父亲却用他的经历告诉我那是一件不可为的事情。
我的父亲过去是教师,后来因为家庭缺乏背景资源而被人顶替了工作。父亲虽热爱教师岗位,却从此体会到了与权势抗争的压力和挫败,这也直接影响到了我后来的种种选择。
胳膊拧不过大腿。
这种小心翼翼的处世原则,对我的人生影响重大。
到了上大学的时候,我当老师的愿望又一次被点燃了。
那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大四,很快就要步入社会。
同学聚在一起谈论最多的是今后的出路问题,有的选择就业,有的主张考研,还有的埋头考证。
我同宿舍的好友华子打算考教资。她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摞书,整天埋在书堆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很是用功。她还劝我跟她一起努力,没准到时候能一起工作。
我们一起憧憬着未来,互相鼓励加油。
宿舍气氛虽然严肃紧张,但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是好景不长,很快她这股劲头就受到了打击。
因为没过多久,另一位打算考公务员的同学来宿舍里头串门子,无意中说起家里已经帮她打点好了一切,只要笔试过关,面试就是走走过场。
从那以后,华子不看书了。她家境一般,这样的场面哪里撑得起来。
她当时已经认定—没有人帮忙铺路,那就是陪跑。
我就更加了,因为有了父亲的“前车之鉴”,小心翼翼的处世原则已经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身上。
同学走后,我们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宿舍的灯光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纱,空气也仿佛被冻住了一样。我们听着各自的喘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终于明白,为何在偌大的校园里,我和华子能够成为朋友。
我们身上都背负着一些原生家庭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看不到摸不着,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们。
它像是一张无形的网。
一旦需要伸展手脚的时候就会被束缚住。
往后很多年,我们都受限于自己的心锚,不敢越雷池一步。
理想是缤纷绚烂的,可是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个个格子,人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被安放在什么样的格子里头是命运的安排啊。
是的,在这之前的很多年我都抱着这样的一种认命的态度生活着。
直到,很多年后,身边出现几个像我和华子一样的人在追逐理想的过程当中收获了成功,我才恍然大悟——不是所有的真实都能被看见听见,那么反过来的意思就是我们看见的听见的也未必就是真实的。
所谓的网其实是自己的心锚,只要勇敢向前,终有一天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之后,我开始重拾课本,努力考证,并且最终如愿以偿地迎来了一批又一批学生。
在这过程中,我留心观察自己经历的每一个学生,看看他们是否也经历着过去跟我一样的苦痛和迷茫。
我总是对自己说,他们还小,未来拥有无限可能,他们的生命不应该困于一张网里头。
如果有梦想,那就去追吧,千万不要被眼前的迷雾遮住了眼睛。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到一个叫做俊俊的孩子。
时至今日,我依然能够记起当时和他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他被带班老师带到我的教室。
他因为不写作业让带班老师和家长感觉非常头疼。
带班老师对我说孩子妈妈情绪非常容易激动,认为是老师没有带好他的孩子,时常在群里对老师进行信息轰炸。
临走时,她还对我说最好能够保证自己的手机有电,以便随时可以记录他的情况。
那时,我刚带班,远没有可以挑选孩子的资格。他来了,那我就得收下,即便是枚炸弹也不例外。
我看了看当时被黑墨水糊了一脸的他,内心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真不知道接下来会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如果处理不好,我大概就得丢饭碗了吧。
果然,在我接手的第一天他就因为作业跟我杠了起来。
小小年纪的他搬起凳子就砸,书包被他扔到了地上,东西散落了一地,作业本也被他捡起来撕了个稀巴烂。
他捂着耳朵屏蔽着周围的声音,嘴里却念念有词地说到:我不写作业,就不写作业,我就是一个傻子。呜呜呜。。。
他差不多闹了半个小时才平静下来。
其他带班老师虽然听到了动静,可却见怪不怪。有的甚至帮我录下了视频,好应对他妈妈后面极有可能随之而来的拷问。
那天回家之前,我都没再跟他提作业的事情。
没有了作业的烦扰,他就像是一只快乐且自由的小鸟,安心的吃饭睡觉,和小朋友们做游戏。
因为有了其他带班老师发视频的功劳,俊俊的妈妈并没有特别为难我。
而我那时候也终于理解了带班老师为什么说要保证手机有电了。
她们可都是吃过苦头的人了。
否则,恐怕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提到学习这个字眼,俊俊总会把自己是傻子挂在嘴边。
这也使我意识使他产生抗拒心理的并不是学习本身,而是因为背负了一个傻子的标签。
如果一个人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做不成一件事情,那么他又怎么会有动力去做呢?
更何况,学习本身可并不是一件令人轻松的事情啊。
得益于我这一重大的发现,我开始走进孩子的心灵,去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并逐渐帮他剥开那缠绕在他心灵的结痂,剥开那层网。
有了这个基础,我与俊俊的师生之情越来越牢固。
他依赖且信任我,让我的教育落地生花,就连他那据说很苛刻的妈妈也惊讶于他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