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到父亲78周岁的生日了,突然好想找个与父母亲的合影,到父亲生日那天如果工作太忙实在不得回家的话至少也发个朋友圈“庆祝庆祝”,但找了很久竟然都没有找着。在实体相册里,在空间相册里,我有太多与各类型的人员合影,而找个与父母的合影,没想到却是那么的难。父母亲应该是每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了,但每个人又有多少与父母的合影呢?
父亲和母亲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母亲的慈爱抚慰着孩儿受伤的心灵,是在外打拼的游子漂泊归来的温馨港湾。父亲的严厉激励着我的人生,催我努力,促我奋进。小时候父亲对我一向是谆谆教导,教我做人,要我努力学习,但在我很顽皮的时候,挨他打也是难免的,这个时候一般只能躲在母亲的身后“避难”。
父亲和母亲的前半生都很曲折很坎坷。农历1943年出生的父亲是半孤儿,他五岁的时候我的爷爷就逝世了,是奶奶一个人把姑妈和父亲拉扯大,而且还供父亲读到初中毕业。在当时那个艰苦的年代,读到初中毕业是真的很不简单的,据说我们全屯七十多户人家,父亲那一代的人读完初中的仅有两、三个,而父亲就是其中之一,这点足以说明奶奶和父亲与命运的顽强抗争。
而农历1942年出生的母亲则更是曲折坎坷多了,用现在的话说,连电视都不敢这么拍。因为实在过于曲折悲酸,容易让人以为是太过夸张。但母亲当时的坎坷多艰,却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外婆就因为家庭矛盾而被迫怀着她从进结福寿屯改嫁到进结印勇村的那显屯。而在她刚刚两三岁的时候,她的继父就逝世了,于是母亲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再一次改嫁,这次她改嫁到了后来成为我家乡的那个屯——高州村下荣屯,但这次她并没有把我母亲一起带上。
于是,从那时起,刚刚几岁的母亲就开始了她的漂泊生涯。母亲有两个叔、一个姑,除了已经改嫁的生母外,这三个人应该是母亲当时最近亲的人了。那个姑姑嫁到了印勇村的那印屯,三叔则到隆安县的那桐去上门入赘,二叔留守在了世代居住的那显屯。当时母亲只能在她的二叔家(印勇村那显屯)、三叔家(隆安那桐)、姑姑家(印勇村那印屯)以及她的生母家(高州村下荣屯)四个地方轮流生活,每个地方一般住个半年或一年不等,然后就由大人送到下一个地方再居住一段时间。这四个地方相互之间的距离最近的要步行一个小时,最远的当然就是到隆安县的那桐镇,听母亲说当时走路得要一天一夜。在那个没有公路的年代,如此的漂泊,我现在根本不敢想象。
不管在哪个地方,那时年幼的母亲除了跟大人做一些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重活外,还要负责照看她的那些堂弟堂妹、表弟表妹以及同母异父的弟妹,所以直到现在她的那些弟妹们对母亲都是敬重有加,除了母亲确实都比他们年长之外,更重要的应该是因为母亲从小都曾经带过他们、照看他们、抱过他们,现如今他们每个人一跟母亲相见,准会说起当年,都说“是大姐(指我母亲)抱着我长大的”。
当时的母亲,虽然她的生父生母都活在世上,但她却一直没能见到自己的生父(当时的母亲当然也不知道她还有一个生父这么一说,因为这些事一直没人跟她说起过,后来直到与父亲结婚后才在她生父的邀唤下到福寿屯相见相认),而且也都是每次隔蛮久的一段时间(有时候是几年)才能与生母共同生活几个月……我无法想象当时年幼的母亲到底经历了多少酸甜苦辣,有着多少的悲酸、无奈与委屈……读书,对于她是不可能的,能够有一口饭吃,已经是她当时最大的幸福了。
后来,母亲嫁给了父亲,婆家正好跟原先早已改嫁过来的她的生母即我的外婆同一个屯,当然就是我现在的老家下荣屯了。与父亲结婚后,母亲终于不用再像以往那样四处漂泊,终于能够安定下来了,虽然日子过得依然还挺艰辛的。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母亲先是生下了大哥、两个姐姐,然后才是我。听母亲说,生下我的当天,白天她都还下地干活,直到差不多天黑时才回家,而晚上九点半就生下了我。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地感冒发烧,母亲后来说我好像在几岁时要把一辈子的病都害完了似的。当时那个年代本来就缺医少药,山村里尤其如此,让她担惊受怕了好些年。有一天父亲出远门走亲戚小住一晚,偏偏当天夜里我又发高烧,母亲毫无办法,只能一整夜抱着我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用她的脸庞来感受我的体温和呼吸。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母亲就立即抱着我翻山越岭到邻村去找赤脚医生了。
或许从小历经曲折、艰难饱尝的原因吧,母亲对人很善良,善良中有时还带点谦卑。
小时候,有个特别困难的邻居,经常在天黑准备炒菜时到我家借盐,每次借那么几调羹半碗的那种。说是借,但我很少看到他们还过,也许因为不好意思的原因吧,他们每次都换不同的孩子来借。不过,母亲每次或多或少的都会给他们一些,从来没让他们空手回去过。当时少不更事的我曾经忍不住问过母亲,他们总说借,但没见还过,怎么还借给他们?当时母亲立即拉下脸斥责我: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会借盐吃?如果我们家不借给他们,他们很难再有其他地方借了,以后这种话不许你说!
我小的时候山村里白天都很忙,而晚上则是在煤油灯下剁猪草和做其他一些家务活。这个时候经常会有一些家住得比较近的妇女来跟母亲拉家常,其实无非是家里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不顺心事来找母亲诉诉憋屈。而母亲是一个非常好的倾听者,常常听着听着就陪着人家落泪。
小时候跟着母亲出门,每次在路上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只要是认识的,母亲就会立即跟我讲这个人是谁,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我应该怎么称呼才显得尊敬,然后在大概对方能听见的时候就要我大声地打招呼。如果哪次我不及时而对方先跟我们打招呼的话,我准被母亲责备。
我从小就学会了看别人的脸色,当然最主要的是看母亲的脸色。虽然母亲对我慈爱有加,从没有打骂过我,但是她的脸上会不由自主地写着她的苦累,我内心里明白要心疼她,至少要尽可能地不让她太为我操心。
我几岁的时候村里已经分田入户了,当时父亲母亲都是起早贪黑的干活,他们当然希望干多就有更多更好的收成,以便能更好的养活全家。每天都是天刚蒙蒙亮就下地干活。有一天夜里月亮很明,父亲半夜醒来看到屋顶亮瓦透下来的亮光,以为是天快亮了,于是赶紧起来匆忙就牵牛去犁田了,可是在田里忙活了很久,这个天却没有亮的意思,父亲才知道是搞错时辰了。
小时候坎坷辛酸、一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亲,无论是严寒亦或酷暑,风里来雨里去,含辛茹苦,辛勤劳作,靠着耕种几亩贫脊的土地所得的微薄收成养活全家,把我们兄妹四人拉扯成人,从不在我们兄弟姐妹面前流过泪、诉过苦,向困难低过头。
当然,那个不堪回首的困难年代已经过去了,今天的我的父母亲,早已有了儿女、孙子孙女、曾孙外曾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一直在努力着,争取让父母亲过得好一些,尽量去弥补他们前半生的坎坷辛酸,虽然并未尽如人意,好在也还算过得去……
如今,在外参加工作二十多年来,我每每想起父母,生怕少了他们衣食,担心他们寂寞,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都领着爱人孩子回到生我养我的那个小山村陪父母守岁、拜年;做一些饭菜,陪陪老人吃几餐饭,拉拉家常,尽可能让他们享天伦之乐,二十多个春秋从不敢间断。
大千世界,爱有多种,但是最纯真、最无私、最本能的爱,应该就是父母对儿女的爱了。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这点点滴滴,这一切的一切,使我知道人生不易,亲情可贵;更让我懂得,诚实做人,善于感恩。我要用我的孝敬感恩父母,用真诚和奉献感恩时代。
感谢我慈祥而善良的母亲,因为您对我的爱,让我懂得了去爱别人。因为我深知每个人都是母亲的孩子,都值得如此被爱。
找来找去,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两张与父母亲的合影。一张是几年前带他们去德天瀑布时照的,另一张则是前几年父亲的生日时照的。看着这合影,感觉心有点痛,以前身材较为高大的我的父母亲,随着岁月沧桑,如今变得瘦弱而矮小,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他们一生劳碌都是为了儿女们,唯独没有为他们自己!
就要到父亲的生日了,到那天,我一定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陪两老吃个饭,拉拉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