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后四家之钱松篆刻讲堂一百二十二

翻开中国的历史,不论是政治的历史,还是文化艺术的历史,都有南北之论。亦是长江与黄河两大母亲河孕育的文化的不同。篆刻史中亦有北宗和南宗——北宗皖派和南宗浙派。其实浙派的这一称谓的出现,是在1863年,清代篆刻家赵之谦《书扬州吴让之印稿》中第一次明确提到了浙派、浙宗的说法。此时,西泠八家之殿军钱松已经故去三载。笔者一直认为将篆刻名家以派别区划,更多的是后来之人学习之方便,其篆刻艺术中多有互相融合借鉴之处。

西泠后四家之殿军钱松,生于公元1818年,1860年三月,太平天国太平军攻克杭州,钱松一家自尽于杭州家中,时年四十三岁,甚为可惜。与其命运相似的是徽派之殿军,亦是钱松好友的胡震,亦是因为避乱,而颠沛流离,公元1862年客死异乡,年仅四十六岁。清末乱世之殇由此可见一斑。

钱松(1818—1860),本名松如,字叔盖,号耐青,又号铁庐,西郊,晚号未道士、西郊外史,云和山人等。浙江钱塘人,西泠八家之一。善作山水花鸟,尤其精行、隶二体,篆刻法丁敬、黄易和陈鸿寿诸家,后复归秦印,尝摹汉印二千余方,广收博取,融会贯通。其作品章法出新,而刀法则能总结前人经验,以切中带削的新刀法,使得线条浑厚朴茂,立体感很强,韵味无穷,扭转了浙派晚期的定式,开创了新的风格,在“西泠八家”中有开宗立派的面貌,吴昌硕亦受其影响。

笔者之所以认为流派之别,多因地域之因,与艺术之因为少,是因纵观浙派的西泠八家,其艺术面貌多有不同,即使为后世认可的浙派的古朴之气亦可以归入汉印为宗。我们来看看钱松很多自成新貌的作品。


此“可久长室之印”,刀法之上依然可以归列浙派之切刀,但是与丁敬之求写意之切刀已经大有不同,多有冲切之处,“室”字的土部两横尤为明显。篆法之上,其印文的书写,更加的贴合其时兴起的以邓石如为代表的清篆,尤为突出的是“可”、“印”二字之下部结尾处的处理,是以往篆书中所未见,而自邓石如其始有的,笔意之上亦是更符合隶书之意。昨日我们在介绍赵之琛时亦提到,其很多篆刻风格,与浙派之面貌相去甚远,能列入西泠八家之一,更多的是其籍贯杭州。

抛开非要从流派之特色来介绍篆刻家的壁垒,我们再次审视此印,刀法、篆法、章法、笔意、气韵五方面来看。刀法、篆法已经提及,章法之上,匀落之法,兼列之间距略宽,造成的疏密,字与字笔画线条的呼应,留空顾盼之姿,都有佳妙之处。笔意之上,隶意更多自由随性之释放,去篆意中刻意装饰化之态,奇趣天成。关于印文文字篆法之上笔意的表述,钱松还有一方印章更为明显。


此印之篆法,已经不是篆书,而直接运用隶书之写法,清末亦出现过许多印文直接用隶书,甚至楷书作印文的潮流,但是只是昙花一现。盖印印章之学,称为篆刻,篆之一字,蕴含不止篆,亦有古文字学、金石学、文学等等于其中,平铺直叙的将书法写于印石之上,而刻治,是刻石,非篆刻也。回到此印,于一时之未见,新意可佳,但可惜之处更多。

丁丑指年代,公元1817年,鼻山,皖派篆刻家胡震号鼻山,此印为钱松为胡震所刻之印。以浙派的艺术来观之,碎切刀法,浙派典型的文字排布,拙朴之态,以喻奇趣。此印之佳妙之处,更多的在于笔画的绘画式处理,尽显轻歌曼舞之姿,“丁”字的仪仗之形,“丑”字的飞天之态,“鼻”字的灵动的步韵,“山”字挥舞的秀袍,宛如一幅歌舞盛会的画作,其浑厚古朴之气与纤巧柔美之态相得益彰,虽不是浙派之典型,但亦是钱松佳作之一。清末印坛,融合南北,不得不提及赵之谦,而其时南北宗旨殿军则是北宗皖派胡震,南宗浙派之钱松,钱松与胡震相交甚密,为挚友,赵之谦比之二人年少一轮,三人相交,钱松自缢后,其所留幼子由赵之谦收为徒弟。

如果说明清流派篆刻是将印章从单纯的实用工具带入了艺术的殿堂,那么晚清的三家鼎力则是将篆刻从摹汉印艺术带入了与书法、绘画并行的艺术门类。但是犹如明清的流派篆刻开启,有诸多唐、宋、元文人作了铺垫和启迪一样,明清流派篆刻也为后世篆刻艺术作了很多铺垫与启迪。尤其是处于继往开来的钱松、胡震。

我们来看一幅钱松的印作,等后续介绍吴昌硕之时,大家便可以从中体会到浙派印人、西泠印人的一脉相承。



印文:南宫第一对策第二

礼部(又称南宫)会试考了全国第一名,成会元。对策之殿试,第二为榜眼。此印印文指会试考了第一,殿试考了第二。

钱松之篆刻多有个人独到之姿,但在巧拙之上,亦有自己独到之处。清代篆刻家赵之谦在论述浙派各家作风的异同时,说:“浙宗见巧莫如次闲,曼生巧七而拙三,龙泓忘拙忘巧,秋庵巧拙均,山堂则九拙而孕一巧。”其中未提及钱松,一是其时西泠六家印谱有流传,西泠八家还未有,其中言及除奚冈外的其余五家,赵之琛字次闲,陈鸿寿字曼生,丁敬别号龙泓外史,黄易号秋庵,蒋仁号山堂。

此印的拙,一是体现在笔画的宽厚,二是体现在笔画的减省与粘连,与九拙孕一巧的山堂之“蒋山堂”印比较下。


我们可以看到钱松印作中的柔巧之姿更重几分,但是其笔画的粘连又从蒋仁印中来,亦可以说从汉印之许多残损之作中得到的启迪。钱松此印巧七而拙三,古朴而不失柔美。我们再来看一方钱松此类巧七拙三的印作。


作为西泠八家之殿军,钱松所处的时代,是清朝从盛世走向衰败之时,亦是明清流派篆刻走向完结之时,虽然未曾破流派篆刻之局限,而另开新天地,但是亦是继往开来之名家,附上其印作与大家共同赏之。


稚禾八分
范禾之印
集虚斋
仲水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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