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

温云


浅秋,入夜。

光点稀落,马弗罗,深锁的缠绵纠葛。

半荒芜的镇街,路灯星星点点,旧城在黛蓝里半憩着,无月。

我是漂泊的光晕流转,匆忙地歇脚在频频光顾的咖啡屋——马兰克林小屋,暂享片刻温暖。

"弗兰西斯女士,请给我一小杯曼特林,现磨不加糖。谢谢。"

"好的稍等。"

我坐下了,在澄明落地窗旁的单座上,肘撑着立桌,头歪向窗外夜色那面,像每个晚上一样安静地凝视对街站点,想起初遇与她,以及和她…或者和她无关了的过往……

俄勒冈州的格兰茨帕斯城,车喧聒噪,半夏少风。作为高三学年的交换生,我忐忑地踏入了那所签下的高中……此后也便邂逅了许多无意或,有意...

不相忘,自难忘。

太多不重要的人,时隔四年也忘却多数了,可唯有她,在记忆里反反复复地游走,如缕如丝,挥之不去…

——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志田水月,我是日本那珂的交换生,我的英文名字是Suigetsu,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她的眼睛里有粼光波漾,唇启,耳边清风徐来,将夏天的闷热温柔软化。我的心神随之融入奶香的声音,一时着迷失了神。

"啊你好…也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叫我Katherine,我的中文名字是Xiao Luoyan。"

她注视着我,抿嘴含笑,我移开了目光。

——

异国小镇的夏天是悸荡的浅蓝色,洋溢着柠檬汽水与晨早咖啡的淡香。

"你最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志田?"

"抱歉我可能更喜欢清茶……那您呢,Katherine?"

"我喜欢曼特林。"

——

"Katherine,我会说你的中文名字了。"

"嗯真的?我想听诶。"

"Emm……xiao…lu…o…yuan…  "

她咬完字音后害羞地嘟了下嘴,喃喃道:"中文果然还是很难说..."

听了她别扭但又很努力使之清晰的发音,我不禁扑哧一笑,回应说:"不错啊水月,你发音很标准了。"

"真的吗?那我…我以后叫你xiao luo yuan可以吗?"

"当然可以,而且这是我的荣幸。"

她咬唇轻笑,笑意像指尖触水,点得我心潮荡漾。

——

意识逐渐模糊了去,关于她的记忆——那段美好——好像极昼短存的暖,还没参透就悄悄冷化。

反复回响的只有我似无理取闹的质问:"水月你是不是早就和Zenith约定了大学再遇?"和她嗔怪的反驳:"Xiao Luoyuan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哦我的天亲爱的,当初是谁先开口说的'我对你心存好感'?"

"您冷静一点,您是相信我的忠心还是他的一面之词?"

"你们我都不会再相信,别了散了吧"

——

判断,迷恋之下会否过于绝对?

我开始常问自己。

——

此时弗兰西斯女士为我送来了浓香的曼特林。她说:"慢享。"我回之一笑,恰好和她光下墨绿色的深邃瞳孔对视,心一震,好似方才的心思被一眼望穿。

她也礼貌地回笑,无声地退出了我的视线。

我是马兰克林屋的常年常客,想必她多少也能猜知一二了……

——

"我近来也迷爱上了曼特林,还有马弗罗街马兰克林屋的咖啡供应就很不错"

……

"亲爱的我已经到了马弗罗中心路站,你能从对面寻见我吗?"

……

"崇爱具象画派?您是个有趣的人,我好像…越来喜欢您了"

……

"hehn~我们去泳池解暑一阵?"

……

"清茶固雅致,柠檬茶也不失香甜。"

……

"我拥抱你时,你的衣服上有柠檬味,我喜欢这种味道"

……

——

她的话我总是记得很清楚,不知她亦如此否…

窗外的灯灭了数盏,我得以从窗上窥见了自己,鼻尖泛红有些狼狈。

窗外车站已望不见了,她的幻影也一如往日这时消失。但我知道明天我仍会坐客这家咖啡屋,选择这个靠窗可望见对面车站的位子,感喟和她也不再和她有联系的一厢情愿心思,在自我过错还是固执追究的漩涡里跌宕迷失。

——

"记得马弗罗的街区

和浓香的夏天里

第一次遇见你

讨厌的家伙

像冰块落入柠檬水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格兰茨帕斯城小镇的夏季

蝉鸣,圣颂,与你

是这个永不结束的夏天

私藏你眉间的甜

海味的咸

心里的是美好是你

晚相见

马兰克林香苑"

写与你的信,还拥有被过目与珍藏的资格吗…

——

或许那时是我错了,但懵懂冲动里谁又纠缠得清?你是我颓败的过往,那声昵唤和酥吻是我从你那里攫取的全部。

或许哪天我就再也不归往情愫香苑,再不品味曼特林,再不孤靠镜窗追思往事种种……

恐怕你早就忘我于悠悠苍穹之外,也或许你早就成家让难受往事随风了……

但我确实永远记下了你的名姓,志田水月,我藏它在心底,同有你的回忆一起,这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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