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打开微信,我发现有个读者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给我留了好多很长的留言。
她叫Mino,19岁,大学休学了一年,九月要重新回学校读书,让她如临大限,走投无路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她四个月大的儿子。
儿子的父亲,是Mino的同学,比她还小几个月,两个不够法定婚姻年龄的人,无法登记结婚,就没有准生证,没有户口,也申请不了医保……这好像是个多米诺骨牌,一推就倒,稀里哗啦。
可以想象,Mino是意外怀孕,为了生还是不生,他们已经闹僵,分手了。他的家境很好,他们前后脚办了休学,他去了澳大利亚。
休学后,Mino在便宜的郊区,租了间房子。平常在家接单做图,顺便帮几个电商做点客服,倒是可以勉强应付自己的支出。
怀孕八个月,她的妈妈终于戳破了她的一切谎言,从外地赶了过来,一见她浮肿的脸庞和顶到门口的肚子,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就是老天的报应,这就是老天在惩罚她的自私。
Mino的妈妈,挺聪明,但是读书没有天份,只读了个职高。学历不高,心很高,进入社会,浮浮沉沉,鼻青脸肿。
她是经人介绍认识Mino的爸爸,是特别符合女人们常说的那种:“不行,我就找个老实人嫁了”的老实男人。
定了婚,还没有结婚之前,她就后悔了,可是这时候,她怀孕了。
她正在新房里,如困兽一般乱转,预约安空调的人来了。
本来为了省钱,只定了单制冷的空调,送来却是冷暖空调,老实人在旁边憨憨地笑着说:“女孩子都怕冷。”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像她这种女人,估计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男人,就他算了,而且有了孩子就会更好些吧?
就这样吧,趁自己还没有完全颓败之前,赶快嫁掉好了,何况孩子也有生命。
他们如期地结了婚,如期地走进了婚姻这个活死人墓,疾风暴雨地开始了耳鬓厮磨的生活,全是苟且,举步维艰。
在婚姻中,爱情不是最主要的部分,可是没爱情的婚姻,就好像没有润滑剂一样,没有幸福,没有愉悦,没有天人合一,只有被撕扯后的,涩涩的生疼。
Mino生下来的这十九年里,她的父母有两种状态,狂风暴雨般的吵架,以及剑拔弩张的对峙。
Mino上了中学之后,父亲常常不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而妈妈的面条摊子,先是变成了一间有几张桌子的小饭店,又变成了几间吃早点的小饭店,早出晚归,常和她碰不上面。
能够代表妈妈的是,餐桌上摆着带着油花的零花钱。
Mino上中学时,是“最有钱”的女生,每天有一两百块的零花钱,蛋糕,咖啡,巧克力,其他孩子们想要的奢侈品,手机,耐克球鞋,还有会闪光的电子手表,总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用的是父母的钱,花的是父母对她的亏欠。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来参加过她的家长会,无论是考100分,还是考10分,家里都一样空寂没有回声。
Mino是一个在荒蛮地带,疯狂生长的公主,矛盾到盲目,渴爱到干涸。
她在15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男朋友,从此来来往往,无法停休。
她交往时间最长的男友,是一个43岁的男人,交往了四个半月。当他已经充分地享用17岁清晨玫瑰的芬芳之后,提出分手。他说:“我不是你的父亲。你让我窒息。”
当然,这些都是Mino父母都不知道的,也不关心的人生片段。
从八岁起,她已经不再跟父母说任何事情,除非想要钱或东西的时候,她挤出眼泪来说:“我是一个有父母的孤儿,没有人肯爱我一点点……”
事实上,在她十二岁之后,她连哭都不愿再装了,因为她明白,只要她站在父母面前,就会让他们如针扎一样,有无尽的痛感。
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男人,当每一次无理要求满足的时候,Mino心中总有一阵子无法控制的快感。
人生只要站对了位置,拿对了砝码,有什么不可以掌握在掌心里呢?
可这次她的砝码却是一个孩子,一个活着的,会哭会闹会吃奶会嘘嘘的孩子,有十个手指头,十个脚趾头,还长着了一张完完整整像他爸爸的脸。
她爱这个孩子,血缘是碰触她心底里深处的那个轻氧,让她忍俊不禁。
可她不知道怎么能抚养这个孩子,到底该怎么办?她不想也不能够把自己的孩子,丢给自己的母亲,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受她同样的人生。
她不同意,接受孩子奶奶的钱,然后跟孩子不再相见;她更不能接受,闺蜜的建议,把孩子放在孤儿院门口,这孩子明明不是孤儿。
她最不敢想的是,抱着孩子一起自杀……
人生好像有很多路,可是每一条路,都是一条走投无路的死路。我能说的只是,闭眼咬牙走过去,天无绝人之路。
相比较男人,女人有个天然优势,就是:女人有更大的决定权,是生还是不生这个孩子?
当一个弱小的孩子被生到这个世界上,他会容易和妈妈有更亲密的关系和感情,彼此获得更大的安慰和幸福。
但是面对社会,面对人生,妈妈在孩子最初的时候,也有了更大的责任,帮助孩子建立自己的人生体系。
人生是那么漫长,十面埋伏,步步惊心。没有人能给你保证什么,包括上帝本人。
每个人都有可能面对一场无望的爱情,每个人都有意外中彩的可能,每个人可能都会有一阵子虚无和软弱,想要无望地抓住什么。
无论如何,孩子不是一个砝码,更不是一个赌注。孩子是父母人生的加速器,会让本来幸福的父母更加幸福,但是也会让本来恶劣的父母更加恶劣。
孩子不能够拯救你的人生,让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背负着父母的遗憾和痛苦,用自己的亲生骨肉的人生,准备救赎自己,这等于用活人祭祀,是一件非常残忍和恶毒的事。
每个孩子都是爱的结晶,每个孩子都应该是在爱和期待中,来到人世的天使,捧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满心欢喜。
可如果发现孩子来了,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母亲,请尽早尽早再尽早,在最早的那一刻做出选择,这是对孩子,对他人,对自己,最为负责的方式。
中间,我问Mino:“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说:“其实在感情之外,我也想过流产。但是我在网上看了很久,流产很疼,而且会伤身体……”
我想着这真的是,这辈子我听到的最愚蠢最自私也是最盲目的回复,为了避免自己一时的痛苦,让自己的孩子痛苦一辈子。殊不知,自己也会搭上一辈子。
这是一个非常尖锐的话题。
在很多信天主教的国家里,让别人放弃自己的孩子,都应该进万劫不复的地狱。可是把不该生的孩子生下来,让孩子用一辈子救赎父母的痛苦,难道就是更为人道更善良的选择吗?
不要说,堕胎对女人身体不好。一生守护一个悲哀的孩子和堕胎的伤害,没有可比性。
事实上,经过几个世纪前赴后继的努力,今天的女人们,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可以轻松,而安全的选择,自己选择做母亲的时机。
在Mino之前,我不止一次地听到,有年轻的女孩子意外怀孕,就是因为听说,“吃了避孕药,可能会发胖”,就把自己陷入如此的危机。
我们有一千种把孩子生下来的理由,我们也一千种不把孩子生下来的理由,生与不生,是女人的选择和决定,但是用孩子来赌自己的人生,用孩子来救赎自己的人生,这真的是一个女人能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
请务必慎用,为了孩子,更是为了自己。
这是一个生了两个孩子的中年女人,能够做出的最中肯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