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记

“你很紧张，你一直在发抖，牙拔了，你还在发抖，你看，这是你的牙，它蛀了很大一个洞。”

这是那个戴眼镜的胖胖的女医生用镊子在托盘里拨弄我的蛀牙给我看，和我说的话。口罩遮住她大半张脸，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听声音觉得定是特别温柔贤良的。

“半小时后把棉花吐了，两个小时后再吃东西，现在去付费，然后去门口坐一会儿再走。”

她的眼神极其温柔，而我看着她只是点头，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身子依然在发抖。

付款后又回到2号位，这时才咬着棉花小心开口询问座位上登记叫号的医生，确认吐棉花时间，什么时候能吃东西。

“我可以回家了吗？”我口齿不清，还好医生能听得到。

“可以回去了，好了。”

那个帮我拔牙的女医生正埋头帮另外一个女病人做手术。我回头看了她一下，走出手术室。

没有和她说声谢谢，有些过意不去，当时真的太紧张了。

我按照那个拔牙的医生嘱咐，在手术室门口椅子上坐下，惊魂未定，写下自己拔牙后，医生和我说的话。

我的舌头麻了，嘴里咬的棉球一定被血染了。

刚才医生给我打了麻药，好像是两针，齿外边一针，还有口腔内靠近智齿的地方，那一针打的时候有些痛，我安慰自己：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打完麻药，她说：“口水觉得苦，可以吐到水池里去。”

我起身把口水吐在水池里，看到一丝血丝。躺回到椅子上放空脑袋，闭上眼睛，什么时候不想。

很快，医生靠近我，坐下，听见不锈钢盘子和手术工具相互碰撞发出的金属声响。

“把嘴巴张大一点，对，痛不痛？”

她拿工具在我蛀牙周围牙床上拨动，询问我。我没有痛感，于是摇了摇头。

“嗯，可以了。”

她用工具撑住我的嘴巴，一会儿叫我张大一点，一会儿让我张小一点，开始好像在让牙齿晃动。

“会有些涨。”她说。

我感觉她在用力把牙齿往外拔，有压迫感。害怕，虽然丝毫没有痛感，我害怕的是突如其来的疼痛，如果麻药失效，或者辐射力不够，如此情形该多可怕！

我有些埋怨，如果是个男医生该多好，他的力气一定比她大，动作干净利落，可以少受些惊吓。这身体，不是我，我只是寄居在这里，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

有东西离开我的牙床，她成功了。

“嘴巴张大一点，我要清理里面的碎牙。”我松了口气，但依然害怕，我的唇，我的拿着眼镜放在胸口的手，我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她清理完碎牙，将棉花塞进我嘴巴，说：“咬住了，好了。”

11点，走出医院大门。

路上阳光大好，人间依然热闹，一缕幽魂只是路过，但愿肉身少受苦难折磨，余生平静安好……